“你從哪來？”

“我也不記得了，但是黑船格勒真是個好地方。真想住下來?！?

“你看起來像是個探險家，或者惡魔獵手?！?

“你說是，那就是吧?！迸撕呛切χ逯噶嗥鹁票嘞乱豢邴溝愀寿木埔?。

“那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都在無證生活。”勞隔空與她碰杯。

“無證也許是一件自在的事，但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說到無證，我就想起我被卷進了一起糟糕的……”

“在我17歲的時候，一位無證秘紋師為我舉行了受紋儀式，那場儀式是我人生中所有悲劇的來源?！?

“天……那場儀式發(fā)生了什么？”

“我死在了那場儀式中。”紅發(fā)的女人啜飲著啤酒，云淡風輕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勞握著酒杯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她的脖子也變得有些僵硬，緩慢地轉(zhuǎn)動，望向紅發(fā)的女人側(cè)臉。

女人咽下那口啤酒。

“我的人生就那樣毀在那場儀式里。一切都毀了?！?

勞隱約有些反應過來。

那句驚世駭俗的話好像只是一種語氣較為夸張的修飾方式。

她并沒有真的死去。

只是某種意義上的心死了。

勞皺起眉，含著一口烈酒，緩緩咽下之后，她試著開導她。

“嘿，你不能這樣想。就算過去再怎么糟糕。你也還有大好的未來不是嗎？你還可以去改變這一切……沒必要一直這么消沉下去。”

“真的嗎？可如果一個人已經(jīng)一錯再錯，糟糕透頂，把一切后路都親手掐斷……世界上還有機會留給這樣的一個人嗎?！?

“別這么灰心，伙計……”

“我試著去改變。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越嘗試去修正，就錯的越多。事情沒有好轉(zhuǎn)起來，而是變成了最糟的樣子。”

女人微垂下目光，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用力。

她呼出的空氣中帶有濃重的酒味。

她瞥了一眼酒館的木門方向。

“雨就快要停了?！?

她再次舉起酒杯，想要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嘿——你不能再喝了?！?

令她意外的是，勞伸手攔下了她的手腕，認真地直視著她的雙眼。

“你喝得太多了，你應該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我陪你走走——就像你說的，雨就快停了?！?

女人微微一愣，從勞的眼神中卻讀不出絲毫虛假，只有像酒液一般的清澈。

她微微勾起唇角，將酒杯放下。

“如果我在17歲那年能遇到你，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很難說，但你應當相信偉大的探險家琳妲·勞·漢娜——永遠能帶來好運的寶藏獵手。你現(xiàn)在遇到她，一切也會變得不一樣?！?

“你真是一個神奇的人?！?

……

女人走出酒館，即便外面天氣陰沉，她仍然抬起手遮了一下眼睛，以適應這種光亮。

“這條街上有不少好玩的小東西，也許因為是港口城市，又或者是緊挨著一座海底遺跡，這里相當繁華……不過別走那邊，我剛剛從那邊過來，也許有人正在到處找我付錢?！?

勞伸手拉住要往西街走去的女人，將她引向東街。

在她離開后不久。

兩個男人從西街方向過來，追著一只兔子來到了酒館。

“酒館里也有？”

“進去吧你！”

兩人一兔推開了酒館的木門。

即便酒吧坐落的地方離西街市集已經(jīng)有一定距離，但她仍低低壓著帽檐，走起路來鬼鬼祟祟，拉著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說不上的猥瑣。

“你確定這樣比較……隱蔽嗎？”女人斟酌著開口。

“那當然……不?！?

勞拉著女人來到了一個小巷口，閃身躲了進去。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探出頭朝巷子外左右望了望。

確定沒人認出她來，她才終于長舒一口氣。

“偉大的探險家唯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小偷小摸?！?

“我看你倒是很擅長吧。”

女人笑著，伸手朝勞的身后一撈，在勞嚇了一跳的時候，她已經(jīng)手里拿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倒退了兩步。

勞趕緊回頭，看到兩手空空，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把她剛憑本事得來的蘋果拿走了。

女人靠墻立在小巷中，在蘋果表皮上淺淺印下一個齒痕，咬下一小塊，嘴里鼓鼓囊囊地咀嚼著。

“味道真是不錯，你怎么能這么精準從一堆水果中偷到最好吃的那個？”

勞撓了撓耳后，認真回想著。

“好像是自從我被出生的鎮(zhèn)子驅(qū)逐之后，我就有了這項能力了，每到任何地方，我都能知道哪樣東西是最好的，然后經(jīng)過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把它搞到手了?！?

“是因為你被驅(qū)逐前在鎮(zhèn)上每天都吃最好的水果，過最好的生活嗎？”

“不，恰恰相反。在我16歲之前，我從來沒有吃過一顆完整的蘋果?！?

“……”女人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望著自己手中的蘋果，忽然覺得咀嚼起來有些酸澀。

“但在我16歲之后，的確如你所說的那樣——你帶皮吃？我可以幫你削一下。”

勞將手從耳后拿出來。

只見紫光一閃，她的掌心躺著一片修長羽毛，邊緣鋒利，被她捏在指尖。

“你的羽毛很漂亮?！迸藢⑻O果交了過去。

“謝謝……如果它沒有割傷小孩子的手臂的話?！眲谙髦O果，自嘲地笑笑。

“你對小孩子做了什么？”

“我給他們講故事，他們很喜歡聽，我也很喜歡講給他們聽。在故事最高潮的時候，我張開了我的紋技，然后一下子，咻，一片羽毛刺傷了離我最近、眼光最閃亮、最崇拜地望著我的孩子。”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的紋技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就如你現(xiàn)在所看到的，它變得可以制造出鋒利的羽毛，給你削蘋果，可我當時并不知道我居然能做到這種事，我以為它還是我的老朋友，可當我張開它，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變了?！?

“你的紋技進階了，這是好事。”

“可我并不希望擁有我不曾期待過的力量……我對自己已經(jīng)很滿意了，真的?！眲趪@了一口氣。

蘋果皮在她的羽毛下落成均勻而細長的一條。

最后一截，她輕輕一抖手腕。

蘋果皮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圈落在地上，她將已經(jīng)一絲不掛的蘋果遞給女人。

“但它削蘋果皮倒是不賴……這是我對我體內(nèi)惡魔力量唯一的好印象?！?

惡魔力量……？

女人接過蘋果，表情忽然凝重下來。

她低垂著視線，手中把玩著蘋果，一時間沒有吃。

“人們都將惡魔視為獵物，希望狩獵惡魔，獲得力量……你似乎和那些人不一樣？”

“我只對寶藏有興趣，至于力量，我沒太大興趣?！眲趽u搖頭，從皮囊中拿出第二個憑本事得來的蘋果。

她嫻熟削著蘋果皮。

女人的下一個問題，忽然讓她手一抖，鮮紅果皮墜落在冰冷堅硬的地上斷成兩截。

“那如果可以成為惡魔，你愿意放棄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