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個體內部的合作，進化的奇跡

因此，個體是由目標一致、協同合作的各個部分組成的聯合體。1

魯道夫·魏爾肖（Rudolf Virchow）

《原子與個體》（Atoms and Individuals），1859年

進化猶如穿針引線，將局部利益和整體利益緊緊地縫合在一起，塑造出了新的個體。2記得那個俄羅斯套娃的比方吧，套娃內層的娃娃們分別代表著基因、基因組和細胞。它們的演進路徑只有一條：在最外層娃娃的內部移動，也就是局限在“個體”之內。正是這種禁錮，協調了內層娃娃們的局部利益，驅使它們相互協作、遠離對抗。它們的共同使命是盡可能地創造出最好的個體，而它們自身能否延續，都或多或少地取決于這個集體的事業是否成功。

個體可以作為單細胞生物體或者多細胞生物體存在，甚至在某些情形下，還可以表現為群落的形式。為了將生物的個體與群體區分開來，我們需要認識到，自然選擇不僅僅是一個過程，更是一個工程師，擁有一種能將一堆零件組裝成一件全新產品的能力。人類的工程師常常會謹記其設計目標，如設計新一代iPhone手機的人會考慮手機的目標尺寸、目標重量，以及相機質量、電池壽命等其他技術規格。進化倒是沒有這樣的大局觀，只是采用了一種類似的方式，即從生物種群中剔除那些不太合適或者適應性較差的變異體，并以此來塑造足以甄別這些個體的設計特征。我們則可以觀察這些特征的連貫性和演進的一致性，從而甄別出個體的存在。

有點抽象吧！那讓我們再用一個真實的工程案例來說明一下：汽車。3汽車的買家像是自然選擇之手，汽車本身就是個體。就像多細胞生物體一樣，汽車也是由很多功能性的子部件組成的。例如，曲軸、火花塞和活塞等組成了發動機，就好比細胞、神經和肌肉組成了心臟這個人體器官。之所以稱它們是子部件，而不是部件，是因為只有在作為汽車的一部分時，它們的功能才凸顯出來。如果周圍沒有任何車輛，你也沒有任何的先驗知識，冷不丁地在馬路上看見一個被扔在那里的方向盤，或者一個活塞，哪怕是一個完整的發動機，你都很難判定這是干什么用的。只有當它們與汽車的其他部分組合在一起工作時，其功能才會明明白白地顯現出來。因此，個體必須是目標驅動的，并且像汽車一樣具備某一種功能，但是個體的組成部分則不必如此。

更為重要的是，一輛汽車的所有子部件合在一起會產生一些特性，或者說是適應性，這些特性只屬于汽車本身，而不屬于任何一個組成部分。我們在選擇要購買哪輛汽車的時候，考慮的就是汽車整體的特征和性能。相反，沒人會去深究集油槽和風扇皮帶究竟如何。汽車看起來順眼嗎？能跑多快？可靠嗎？在這個選擇過程中，盡管我們并不看也并不關心汽車的各個零部件，但其實還是在對汽車的零部件施加著選擇壓力。如果消費者關注的是速度或者可靠性，以至于不同汽車在銷售額上存在差異，那么這種選擇壓力最終還是會推動零部件的變化，結果就是，相比于其他類型，某些種類的活塞和曲軸更有可能被用于汽車發動機的制造。自然選擇則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在對生物種群內的遺傳變異進行篩選的時候，并不是直接作用于基因本身，而是作用于攜帶這些基因的個體所具備的設計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