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風刮著，吹在人臉上卻感覺一股轟熱，張立行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太陽火辣辣的，曬的他是熱汗直流。

張立行此時穿著一件坎肩站在街上，面前是一個小攤子，攤子上擺滿了各式的尼龍襪，周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那此起彼伏的討價還價聲。

這里是贛州的一個小鎮，今天是1980年7月13日，農歷六月初二，按照當地風俗，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張立行便早早的來占了一個位置，開始售賣尼龍襪。

這幾個月張立行一路到處兜售尼龍襪，已經走了許多的城鎮和鄉村，對這趕集那是情有獨鐘，愛的不得了。

趕集這活動太好了，每逢趕集的時候人就特別多，而且這個鎮是每逢初二，十二，二十二趕集，那個鎮又是每逢初四，十四，二十四趕集，還有地方是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趕集，還有的地方是逢七逢九趕集。

可以說只要你愿意跑，幾乎每天都是趕集的日子，那也就是說天天都可以有這么大的人流量，而做買賣，什么最重要？

當然是人流量最重要了，你就是開黑店宰客，一輩子只做一次的那種，別看沒有回頭客，但只要人流量足夠大，也夠你生意絡繹不絕。

就像后來很多地方的火車站，人流量大的不得了，如果是黑店，進去買瓶礦泉水都能稀里糊涂搭進去幾百塊錢，各種套路多的很，有理都沒地方說，但就是這種地方，依然是不怕沒人上門。

黑店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張立行賣尼龍襪這樣的緊俏貨了，要質量有質量，要款式有款式，價格只比供銷社貴幾毛錢，還不要布票，那生意簡直是好到爆。

而趕集又是被派出所和工商所都默認允許的，只要不是出售糧食，其他的東西他們一般不管，你隨便賣。

“小伙子，這尼龍襪好是好，可也太貴了，我這老婆子一個月省吃儉用也省不下一雙，你給便宜一點吧。”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婆手里拿著選好的兩雙尼龍襪，想讓張立行別賣三塊錢一雙，五塊錢兩雙，要求再便宜一點賣給她。

張立行一看這老婆婆身上補丁蓋補丁，滿臉的皺紋，眼睛都深陷進去，還有些駝背，這么樸素的老婆婆還買尼龍襪，一看就是給家里的孫子孫女買，圖的就是一個兒孫高興，她自己根本舍不得用在自己身上。

老人家一輩子不容易，張立行于心不忍，可現在生意正是忙的時候，還有一群人在選購，根本不可能給她降價。

于是張立行說道：“老婆婆，我這實在是小本買賣，一雙尼龍襪才賺兩分錢，沒辦法便宜了，你要不再到別處找找，看看別家？”

說話的時候，張立行給老人家眨了眨眼睛，眼神示意現在人多，不方便降價。

老婆婆年紀大，經歷多，哪里還能看不明白，于是她將選好的尼龍襪放下，嘴里說道：“你這襪子真是好，要是給孩子買了，他們準保喜歡，可惜我帶的錢不夠啊，只能下次了。”

說完，老婆婆就轉身走了，而她的話，更加堅定了那些選購尼龍襪的人購買的信心，他們那無不是更加勁頭十足的挑選，好在張立行的尼龍襪款式新穎，貨還多，要不然，還真就架不住他們的熱情。

“小伙子，四雙，十塊錢，你拿好。”

“好嘞，大姐你慢走，下次再來。”

“小同志，這三雙襪子，你看多少錢？”

“這個還真不好算，算你八塊錢你虧，算七塊五我又虧，要不你再挑一雙，湊個整數十塊錢，反正家里人多，怎么買都不會浪費，你看怎么樣？”

“行吧，買你的東西真費勁。”

“對不住了老爺子，您多擔待，小本生意，這也是沒辦法。”，，，

張立行那是收錢收到手抽筋，沒一會功夫就收到了三四百塊錢，看的別人那是眼紅的很。

不過他們眼紅也沒用，他們不知道尼龍襪的利潤有多少，也不知道進貨點在哪里，就算想搶張立行的生意也搶不了。

到了下午兩點多，趕集的人少了，張立行的攤位面前也沒人了，那個老婆婆才過來，很明顯，她一直在附近等著。

張立行將開始老婆婆選的兩雙尼龍襪給老婆婆，說道：“老人家，這兩雙襪子一直給你留著呢，你拿著吧。”

“小伙子，多少錢？”老婆婆一臉期待，希望張立行能少點錢賣給他。

張立行笑了笑，說道：“你拿著吧，不要你的錢。”

老婆婆吃了一驚，沒想到竟然不要錢，她急道：“這怎么能不要錢呢，你也是花了錢來的。”

“沒事，老婆婆，我看見你就感覺很親切，做買賣做的是買賣，但做人圖的是人情味，這襪子就送你了，圖的就是個眼緣。”

老婆婆很高興，但依然不肯白要，她轉身又手捧著七八個十幾個雞蛋過來，說是自己家里老母雞下的，讓張立行一定要收下。

“老婆婆，你這就客氣了。”

張立行拗不過她，最后還是收下了雞蛋。

老婆婆走后，張立行就靠在邊上吃起了油蔥大餅。

出門在外，吃住都不方便，特別是這年頭飯館少，旅店也少，而且還都是國營的，張立行那是能不去就盡量不去，特別是住店，太麻煩，盤問起來就跟審問犯人一樣。

吃的時候，邊上一個賣土豆的漢子走了過來，他一臉羨慕的說道：“小同志，你這尼龍襪是哪里來的，真是好賣啊，我看你一上午賣了一百雙都不止吧。”

張立行笑了笑，說道：“這都是虧本賣，虧本賣能不好賣嗎？大哥不瞞你說，我爸在紡織廠上班，廠里庫存太多，倉庫都堆不下了，就讓我給他們廠便宜賣掉，本來這尼龍襪在大城市要賣四塊錢一雙，現在兩雙才賣五塊錢，賣的多虧的多，就圖個把倉庫騰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賺錢的買賣怎么會這么好賣呢，原來是虧本啊。”

那人有些失望，而后又問張立行是哪里人，紡織廠在哪里，張立行隨口胡扯幾句，把他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