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戊午年,二月二十四平安國
母親曾說過,人間有百年花香,卻沒有一往情深;人間有千般熱鬧,卻不過一生孤苦;人間有萬花世界,卻也是一葉障目。可是我卻覺得人間繁華似錦,是個絕好的去處,為了能永遠地留住這些記憶,我特意買了這本日記,真希望這次畢業研學時間可以長點,再長點……
一九七八年二月二十九月將國
人間真的太棒了,天天都像是過年一樣,不,比過年還熱鬧。
就連夜晚也不再漆黑陰森,城市璀璨的霓虹燈像是永世不滅的煙花,讓每個黑夜都定格在綻放的瞬間,美得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原來真的有所謂的不夜城,或許,天堂也不過如此吧?
……
之后,他寫了好多他沒有見過卻覺得很神奇的東西,比如飛機、汽車、手搖唱片……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九寧國
人類怎么可以這么復雜?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要為那么多讓自己痛苦的東西忙忙碌碌?
……
之后的日記里,記載了很多他看不明白,弄不懂的事情,比如為什么看起來一樣的東西,價格卻是天壤之別?為什么一塊看起來不起眼也沒有特別用處的石頭卻被認為是價值連城?為什么一些明明沒壞的東西卻要被隨意丟棄?
……
一九七八年5月初六平安國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人類明白他們那樣做其實是愚蠢的?研學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如果連壞人我們都必須幫助,那我們身為守護使者存在的價值到底是什么?生命的意義又是什么?
……
之后,他在日記里發了很多的牢騷,也有一些研學中的瑣事,緊接著大約有一年的時間,他直接跳過了,沒有任何記載,他們三個快速地瀏覽了起來。
一九八零年二月初三,他認識了一個女孩,日記里內容便多了起來,大多都是思念,愛慕什么的。然后,在一九八零年六月十二,他突然寫道:“對不起母親。您曾說過,您最大的愿望是我能快樂,現在我找到了自己的快樂,也找到了生命的意義。請原諒我,母親,也請相信我!別了,母親;別了,我的兄弟們;別了,妖界……”
云尚飛喊了一句:“他想干嘛?”便急吼吼地翻開下一頁。
居然是空白頁,雖然有點皺皺巴巴的,可是上面并沒有字,連續翻了三頁都是這樣皺皺的空白頁,終于在第四頁出現了字跡,云尚飛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說:“老平他也太浪費紙了,就不能多寫點?難得有一天我會對字這么感興趣。”
其他兩個人著急看內容,并沒有搭理他。
光從這頁紙的樣子來看它就不一般,景以柔很熟悉這種樣子的紙,因為她經常偷偷哭鼻子,淚水滴到作業本上干了以后就會留下這樣的痕跡,此刻她面前的這頁紙上面可是說滿是淚痕。
到底發生了什么?景以柔連忙仔細地辨認起來那些狂亂又模糊的字跡。
一九八二年四月十四
是我錯了,明明知道你與我隔著什么,明明知道我不應該越界,明明知道那是條你我的不歸路,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地想看看你,就躲在那棵我們初見的大柳樹上,偷偷看你一眼,就一眼,看你從窗前經過也好,看你急匆匆地走過門口也好,就算看看窗戶上你的影子都好,最后一眼,然后就再也不見你了,今生永遠不能再見了。
可是我錯了,只一眼,我便知道我再也走不掉了,因為我說服不了自己離開你,我站在那棵見證你與我情意的樹上,仰頭向天,與自己定一個誓言,清風為憑,明月為證——我愿從此他鄉,我愿封印妖靈,我愿永遠隱了妖身,只愿與你相伴一世。
可是我還是錯了,原來世界上最近的距離,是你與我,而最遠的距離卻是我與你,我傾其所有,卻沒能走到你那里……
你知道嗎?當你指著我的翅膀,問我是什么東西時,我多想一刀砍下它們,告訴你,它們什么都不是。可是你說:“你走吧,權當我……不過夢了一場。”
夢一場?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我的一生就只活在這一場夢里,雖然短暫,可是夢里卻有你。可是,從甜蜜中醒來的那一刻,現實像是朝著傷口撒上的細鹽,紛紛擾擾地痛著……
我真希望你能知道,我的痛,可是我不會告訴你,因為我答應過我自己,不會讓你痛。
我走了,沒有帶走我最愛的你,因為你哭著求我放過你。
我走了,沒有帶走我們的孩子,因為你說,不想讓女兒跟著怪物長大。
我走了,帶走了所有的回憶,因為這將成為我余生唯一的溫暖。
我走了,卻并不怪你,因為錯的是我,我明明知道我與你之間隔著什么,我明明知道……我明明知道的……可是我還是錯了,我用自己的奢求害了你,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寧愿,你從來沒有遇到過我,愿你安樂一生,在沒有我的人間。
別了,我的安一清。
別了,我的平亦安。
別了,我的……
“平亦安?”景以柔驚呼出聲,“那是我媽媽的名字!”
“你確定?”明墨白問道。
景以柔一臉的震驚,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柔柔,你果然不一般!”云尚飛露出羨慕嫉妒的表情,“你居然是平諦天的女兒?”
“不!應該是孫女。”明墨白糾正道。
“不對呀!”云尚飛一拍大腿,“妖靈好像是不遺傳的吧?你怎么會有和平諦天一樣的翅膀?我一直覺得你是他妖靈的新主人什么的……”
景以柔沒接話,她迷失在了震驚之中,她的媽媽居然是平諦天的女兒?而她是平諦天的孫女?
“接著往下看,會知道答案的。”明墨白冷靜地翻開下一頁,好像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感覺。
“白白,你知道嗎?每次你這樣的時候,我都覺得你特別像……像足球……”云尚飛滿臉向往地說,“我就特別想朝著墻壁,把你踢過去,狠狠地朝著屁股或者腿肚子,然后你被墻壁彈回來,我就又可以多踢你兩腳。”
還沒等明墨白翻完一個完整的白眼,就聽公共休息室中間位置擺放的那架大鐘,“鐺鐺鐺”的敲了起來,景以柔扭頭一看,十點了,是時候回宿舍睡覺了,可是她并不想走。
“明天再看吧。”明墨白移開云尚飛的手,小心地合上日記本,謹慎地將它收到自己書包里,輕聲說道,“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要遵守紀律,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云尚飛無奈地撇了撇嘴,景以柔原本想問問明墨白關于媽媽的事,可是剛好這時候啟霞居的管理老師進來關燈,她只得打消了念頭,幸好明天是星期天,他們可以用一天的時間來研究這本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