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要過完時,師姐迷上了一個游戲。
這個游戲讓云尚飛想一頭撞死,讓明墨白想毀天滅地,卻讓景以柔自信心爆棚。
游戲玩起來其實很簡單,首先需要一塊長布條,然后就是需要起碼兩個人。
一個人扮演盲人,另一個人負責指揮盲人,盲人摸索著前進,最終找到事先指定的物件。
游戲的名字就叫:“盲人摸象”。
第一次玩這個游戲時,景以柔只覺得痛苦,長布條一下子蒙住了她的眼睛,就像也順便捆住了她的手腳一樣,她站在那里,像是一下子站在高高的懸崖邊上,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她一動也不敢動。
師姐的聲音傳來,堅定而有力:“以柔,相信我,好……往前走……”
她小心地伸出手,試探著邁出腳,蹭了三小步后,這種沒依沒靠,下一腳就可能踩了個空的不安感更強烈了。
師姐喊道:“相信我,以柔,我們一定能行的,相信我……往前再走一步……好樣的……停……往左邁一步……對,再邁小半步……”
其實,景以柔最相信的人就是師姐,如果不是師姐指揮,她恐怕沒辦法繼續走下去。或許就是因為師姐一次次地說:“相信我”,她一次都沒有摘下布條,順利地完成了任務——摸到了后院的石桌子。
可是第二個上場的云尚飛就沒有那么成功了,可能是因為他急于表現的緣故,在師姐說往左邁一步時,他伸出右腿往左邁了一大步,成功地把自己的兩條腿擰成了麻花,狠狠地摔進了韭菜地里,鼻孔正好對準了一根高高挺立的韭菜花苞。這一摔,可算是給他留下后遺癥了,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敢吃炒韭菜苔。
輪到明墨白時,他不光走得很慢,而且他好像總有自己的想法,師姐說往前走一步,他總是要伸出腳試探好一番才肯邁腳,有時干脆就不聽師姐指揮,擅自行動,比如要從右側兩個石凳中間狹小的縫隙穿過去,他用腳一試探,碰到了石凳,他就不肯往右拐,偏要往前再走一步,再往右拐,結果,成功地撞到了第二個石凳上。
師姐幾乎每天都要領著他們玩這個游戲,一開始師姐指揮,后來他們輪番指揮,再后來,倆人一組比賽,用時最短的隊獲勝,師姐和景以柔一隊,云尚飛和明墨白一隊。
起初,輪到云尚飛和明墨白兩個人玩時,總是人仰馬翻,他們不是吵起來了,就是打起來了。后來,估計是他們兩個人也累了,終于,他們倆指揮的那個人再也不使壞了,當盲人的也不再抱怨了,當然,這也可能僅僅是因為師姐加大了比賽籌碼,從一開始就只是刷刷今天的碗,到后來變成了刷一個周的碗,再到后來是刷一個月的碗……
明墨白和云尚飛他們是在積攢了13年6個月7個周的刷碗任務之后才慢慢反敗為勝的,開始一點點的減少著刷碗的日子。
師姐叉腰,總結說:“我們要從這個游戲中學會信任。因為‘誰都不相信‘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懲罰,就像你的大腦不相信你的手足一樣痛苦。”
或許正是因為明墨白心中慢慢有了信任,才有了他的變化。
那天,他們剛剛吃過午飯,刷碗刷得有點火大的云尚飛就嚷嚷著要一雪前恥,師姐最終還是沒能對云尚飛那讓人極其不舒服的撒嬌手法產生免疫力,便不得不摸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答應下來。
景以柔則是沒等云尚飛搬出撒嬌的架勢,立刻就投降了。
上午下了點雨,前院,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坑洼處還存著些雨水,這里一處那里一汪的,可這絲毫沒影響他們玩游戲的熱情。
一輪下來,景以柔和師姐又險險地贏了一年的免刷碗的權利,這讓云尚飛直接跳了腳,讓明墨白的一張冰雕臉更冷了幾分。
兩個人強烈要求繼續,可是老天爺很不賞臉,又下起了雨,雨點子很大,一會兒功夫便在前院流出了幾條小溪,四個人蹲在門洞里無所事事地看雨。
師姐突然提議要踩雨,她興奮地用抹布堵住了前院的下水道口,等雨水慢慢匯集,淹過了腳踝時,師姐就領著大家冒著雨赤著腳,胡鬧起來。
雨水溫溫的,混著點泥土,不甚清澈的樣子,可是卻讓他們歡喜,他們時而像是一群戲水的小鴨子,時而像是一群嘰喳追逐的麻雀。
雨勢漸小,慢慢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時,他們早已變成落湯雞模樣,師姐叉腰笑完,便又領著他們玩起了“你閉著眼睛,我領著你渡河”的游戲。
事實證明,下雨天和游戲更配呢!
胡鬧了半天,終于,他們累了。
進了屋,師姐趕緊熬了姜湯,然后威逼利誘他們每一個人喝下一大碗姜湯,再逼迫他們趴在大廳的熱炕頭上直冒汗,他們一個個就好像掀開鍋蓋,露出的那一鍋大白饅頭,熱氣騰騰的模樣。
景以柔趴在窗臺上,瞅著窩里的靈蛋,她想抱抱那個小家伙,卻又怕把它弄醒,畢竟那個小家伙從醒來開始幾乎天天哭,從這一點上來看,還是云尚飛的小心竿好,它不哭不鬧就像塊石頭。
景以柔探頭看向其他的靈蛋。
明墨白的靈蛋翻了個身?
景以柔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可是它真的活了!
眾人連忙上前查看,見它果然長出了嘴,要知道只要靈蛋長出了嘴就說明它被喚醒了,這也就意味著明墨白的妖身顯現了,可是四個人誰也不記得看見過明墨白的妖身,明墨白倒是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那個包,有點意思,可問題是他剛剛在雨中因為玩得太歡,一頭撞到了墻上。
于是,明墨白成了師姐記憶里第一個喚醒靈蛋,卻沒有妖身的妖精。
師姐也說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個情況?
一個沒有妖身的妖精能算是妖精嗎?
師姐說,唯一的辦法只有看看他能不能通過初級守護使者入學測試了。
三個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和明墨白一起,應他的靈蛋的強烈要求,給它穿上了用破布頭,量身包裹成的小褲子。
景以柔和云尚飛的靈蛋可沒這么多毛病。
云尚飛信誓旦旦地說:“白白,如果你能留下來,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好不好?”
師姐一腳把正因為小褲子很丑,滿炕打滾的靈蛋踢回窩里,一如既往樂觀地說:“墨白,你不是已經可以自動愈合傷口了嗎?沒道理不是妖精呀!放心吧,我說過,妖靈們很會突變的,可是就算他們再怎么變,也還是妖靈,不是嗎?我們要有信心!我相信你!”
景以柔撫摸著自己靈蛋的窩,偷偷看了一眼明墨白,她心里有些矛盾,這幾個月下來,雖然她和明墨白朝夕相處,可是總覺得看不透他,更弄不清楚自己是喜歡他多一些,還是害怕他多一些,不知道為什么她也常常想起那個神情古怪的老頭遞過來的彩色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