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天,景以柔像往常一樣巡視夢的國度時,有了重大發現,因為她居然在簡悅的記憶里看見了一個身影,一個讓她想起來就牙根癢癢的身影——明墨白。
說起簡悅,她其實是個讓景以柔又愛又恨的那么一個人物,剛開始的時候,景以柔覺得肯定是鏡子出了錯,這樣一個美麗善良的天使怎么可能會生出那么多黑色的泡泡?
簡悅真是太善良了!她的人生使命好像就是幫助別人,任勞任怨的那種,她會主動收拾宿舍的衛生,她還會幫室友打飯,打水,跑腿買東西,占座等等。
景以柔看著她臉上掛著的笑容,心生向往,覺得這就是她應該學習的榜樣,可是師姐卻堅稱她需要幫助,這讓景以柔很是納悶,師姐是覺得他們五福臨門小組閑得慌了,還是實在閑得慌了?
師姐卻駁斥道:“什么叫好人?好人,好人,首先得是一個人,她連一個人都做不好,卻要學著做一個好人,這怎么可能不是錯?”
師姐說這番繞口令的時候,云尚飛拍起了手,景以柔疑惑地看向云尚飛,也不知道他是真聽懂了,還是裝聽懂了。
景以柔又掃視了一眼諸葛果果,只見,這位新登基的“呆王”又名副其實地發起了呆。
夏之洲一如既往地用冷漠的表情和抱著的胳膊表示他對這樣的話題根本就不感興趣。
花一萬倒是盯著師姐,一臉真摯地問:“不是一個人?難道……她是流落人間的妖精?”
牛楊師兄眉頭緊鎖地思考一番后,認真地回答說:“她絕對不是妖精,她就是個人。”
師姐默默閉上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繃帶,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說的她連一個人都做不好,是說,她剝奪了自己作為一個人應該有的權利。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人的完整人格由三部分組成:本我、自我和超我。”
師姐說著,蹲下身來,撿起一塊石頭,在泥地上寫下了這三組詞語,然后指著地上的字說:“本我是由原始本能組成,它唯一的功能是尋求即時滿足,它的口頭禪是‘現在就干’。超我是兒童大約五歲時發展起來的,它內化了原生家庭和文化的價值觀,它給了我們善惡的觀念,是指引我們從善避惡的心理要素,超我從本我中汲取能量,卻通過阻止本我極端的不為社會接受的那些欲望來控制本我。它的口頭禪是‘別干’。自我的作用主要是調節自我與超我之間的矛盾。”
師姐停頓一下,解釋道:“簡單來說,本我就是人的本能,超我就是我們的理想化目標,自我則是兩者沖突時的調節者,自我的主要任務是平衡,變相滿足本我,以及緩和本我由于本能挫敗而導致的壓抑感。”
師姐捏著石頭,在自己寫下的“本我”和“自我”上畫個叉,問道:“當一個人完全壓抑自己的本我,失去自我的時候,這意味著什么?”
云尚飛眼看著師姐的目光掃過自己,趕緊擺手道:“別問我!我不壓抑!”
“我也不壓抑!”花一萬趕緊答道。
景以柔看著地上的字跡,試探著回答道:“她就失去了完整的人格?你說過人的完整人格是由這三部分組成的。”
師姐毫不吝嗇地朝景以柔豎起了大拇指,然后,她又說:“簡悅都已經失去了完整的人格了,這還不需要幫助,那誰需要幫助?”
“可是……”景以柔問師姐,“我們做人不是應該樂于助人的嗎?”
“對!我們是應該樂于助人,可是凡事都有度,好事也是有度的,過了這個度,好事也會變成壞事!”師姐說。
“好事就變成壞事了?”云尚飛表示不相信。
師姐說:“就拿她無條件地幫助舍友打飯打水這件事來說,首先,她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其次,她既剝奪了舍友自立的機會,又滋長了舍友懶惰的毛病。最重要的人,她破壞了人與人自己和諧相處的基石,那就是平等與尊重,長此以往,她不但會丟掉自己,也會丟掉友誼。”
景以柔覺得有一定道理,可是云尚飛卻不認同地說:“沒聽說過!幫助人還能幫出仇家來?”
“哎,你別說,還真能!”師姐說,“我們來設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宿舍的其他五個人都急需用熱水,讓簡悅幫忙,她一下子拿不了五個暖水瓶,那問題就來了,幫誰不幫誰?如果你是被簡悅拒絕的那個,尚飛,你樂意嗎?”
“五個人吶!憑什么拒絕我?當然不樂意。”云尚飛毫不客氣地說,“她完全可以多跑幾趟呀!”
師姐說,“問題其實根本就不在她應該幫誰不應該幫誰,或者先幫誰后幫誰,而是憑什么就應該她一個人去打熱水?”
“是呀!憑什么?”景以柔有些憤憤不平,“那些舍友是沒長胳膊,還是沒長腿?”
師姐說:“這就是習慣的力量,其他人都習慣了她來做事,一旦,她沒做,那就是她的錯。說明白點,人吶,都怕被慣出毛病來!她把本就不應該是自己的事情攬下的同時,也就攬下了隨之而來的責任。”
“所以……我們做好事也要把握度!”景以柔總結道。
師姐嘆了口氣說:“道理雖然很好懂,可是這個度真的很難把握,尤其是在簡悅這種情況下,就是更難的一件事了。”
“如果簡悅突然拒絕幫忙,她會不會被舍友孤立?”景以柔擔憂地問。
“感覺有點不太好!”牛楊師兄捏著手指關節,一副“馬上開打”的架勢,問,“我們應該怎么幫她呢?”
“我們真的不是吃飽了撐得嗎?”云尚飛無精打采地說,“人家自己都沒覺得不樂意,我們操的這是哪份子心呢?”
這時,呆王打了個哈欠,云尚飛似乎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認同,于是,說得更起勁了:“我覺得有這功夫,還不如我們好好睡一覺。”云尚飛說到這里,扯了扯夏之洲的衣袖,“是吧?覺主!”
被云尚飛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夏之洲,景以柔驚奇地發現夏之洲的兩只眼睛像是發著光,景以柔一直下意識地以為夏之洲在犯迷糊,她還停留在“覺主”這個標簽上,雖然她知道他早就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
“不破不立!”夏之洲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