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做飯
- 誰是妖
- 平與安
- 3897字
- 2023-05-04 22:01:00
傍晚,師姐把大家招呼進客廳,四個人圍坐在圓桌旁開了個小會。
說是開會,實際上只是師姐單方面布置一下任務。
任務內容是:師姐做早飯,他們三個做午飯,因為師姐上午要去學校上課,下午師姐回來給他們三個上課,然后他們四個一起做晚飯。
大家聽完師姐布置的任務,也就景以柔還算淡定。
云尚飛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半天沒說出話,就好像師姐剛剛說的是:他不是媽媽親生的寶寶一樣。
明墨白也明顯有些不耐煩,他問:“我們不是來學妖術的嗎?”
或許是明墨白不愛說話的原因,他說話的腔調,總讓景以柔覺得有那么一丟丟寒意。
云尚飛馬上抱明墨白大腿,附和道:“對呀,對呀!怎么還要做飯?”
“學妖術不用吃飯的嗎?”師姐倒也沒有生氣,和顏悅色地反問道。
“那也不能……”云尚飛嘟囔著,對著景以柔撇了撇嘴,示意她幫忙說句話。
景以柔小心謹慎地舉起手說:“那個,我……我會做飯。我……我來做吧?”
“那不行!要吃飯就要做飯,這是我們妖界的規矩!”師姐語氣變得有些生硬,眼神也冷了幾分,她微微挑起眉毛,瞅著云尚飛和明墨白,“除非你們肯犧牲自己的貢獻值來換飯菜。”
“嗯……”云尚飛皺著眉頭,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下,便說,“師姐,你要這樣說的話,那我就……不得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學東西可快了,別說做飯了,給我點時間,我準能給你整出個滿漢全席!”
明墨白冷著一張臉,也沒有再說什么。
這個小小的會議就這么在云尚飛夸夸其談中,貌似愉快地結束了。
接下來,師姐就手把手地教他們三個人生火。
號稱“學東西很快”的云尚飛每劃一根火柴就好像拉了手榴彈的引線一樣,一直折騰了12根火柴后,才總算穩穩地捏住了一根燃著的火柴,當他臉上掛著“被蛇咬了手”一樣的表情,把火柴往灶口的干草里一戳,終于成功地又把火給滅了。
師姐一句話沒說,拔腿沖到了后院,接著后院就傳來一陣獅吼,不一會兒,她又沖了回來,臉通紅地對云尚飛說:“有進步了,很好,你今天就練到這里吧,明天繼續。明墨白,你來。”
幸好明墨白很利索地點著了火,要不然,景以柔覺得臉紅脖子粗的師姐肯定還得再跑一趟后院。
由于云尚飛堅持要展現一下自己廚神的天賦,這一頓飯折騰到晚上八點多才算完成。
云尚飛胡亂抹了一把滿是草木灰和油漬的大黑臉,坐到餐桌旁,顫巍巍地夾起一根焦炭色的青菜,點點頭放到嘴里大嚼起來,他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贊嘆說,原來,他做的菜這么好吃!
其他三個人反應不一,一個抬頭看房梁,一個低頭看飯碗,一個皺著眉頭直反胃。
師姐捏著拳頭,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壓下了去后院的沖動,收回瞪著房梁瞪到發酸的眼睛,勉強地看了一眼那盤看起來像是拌了墨汁的炒青菜。
景以柔勉強喝了點一股子糊味的粥,默默地選擇了餓肚子。
晚睡時,景以柔躺在厚厚的被褥中,伸手摸著燒得暖暖的土炕,第一次覺得肚子餓也不是那么難受。
隔著窗戶,傳來師姐口齒不清的吼叫:“你能再笨點嗎?我咬死你!”
黑暗中,景以柔偷偷笑了,笑完,想起師姐把房間讓給了自己,心里又生出內疚來,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加倍對師姐好。
……
第二天早晨,景以柔是被餓醒的,她早早地起床準備做早飯,卻發現師姐已經做好了早飯,去上學了。
她在餐桌旁坐好,瞅著師姐準備的早餐,一個勁地咽口水,可是他們兩個都還沒出來,她又不好意思一個人先吃,便一遍一遍地去看他們的房門。
好不容易把明墨白等了出來,云尚飛還一點動靜沒有。
明墨白旁若無人地坐下,自顧自地盛了粥,拿了塊煎饅頭片,就吃了起來。
景以柔猶豫起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應該先吃?還是等云尚飛一起?在她老家是一定要等著大家都到齊了才開始吃飯的,就算和媽媽住在地下室時,她也是做好飯等媽媽回來一起吃的。
還好,沒讓她猶豫太久,云尚飛聞著味就跑了過來,二話沒說就開吃了。
吃完后,三個人才注意到師姐貼在門上的紙條,紙條上寫著“第一、今天放過你們,以后不準睡懶覺。
第二、今天8點半集合繞著村子跑上兩圈,等有時間我教你們太極拳。
第三、中午吃肉片炒大蔥,還有辣炒土豆絲,大蔥和土豆在后院地里,干辣椒掛在后院檐下,肉在冰箱里。”
明墨白也不言語,吃完飯,直接去后院拔大蔥、挖土豆。
景以柔連忙找來籃子,跟著。
云尚飛嘟囔著:“怎么還能點菜呀?那我也要點,我要吃獅子頭……紅燒獅子頭。”估計他是想起了師姐的妖身,又一次成功地被自己的過人才智給逗樂了,笑嘻嘻地湊到景以柔和明墨白身邊,又聲情并茂地說了一遍。
景以柔剛用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搪塞完云尚飛,就聽有人問:“紅燒獅子頭是什么?”
問話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她站在后院門外,只露出半個身子。
在她腳邊,一歲多的小男孩也露出腦袋,一本正經地問:“細磨?”
人來瘋的云尚飛搭腔道:“好吃的,你們是誰呀?”
扎兩個羊角辮子的小女孩大大方方地走進門來,邊將手里的那塊用麻繩扎著的肉遞給云尚飛,邊說:“我是隔壁的微微,這是我弟弟堂堂,今天我們家里殺豬,我媽讓我把這塊肉送過來。”
堂堂又一本正經地說:“談談。”
云尚飛拎著麻繩,盯著上面的肉,就像貓盯著晾衣繩上的臘肉來,可沒等他哈喇子流出來,他就問道:“需要付給你貢獻值嗎?”
微微一愣,回答:“這是送給你們的呀!不用!”
堂堂踉踉蹌蹌地走進門,抱著姐姐的腿,一本正經地說:“白用。”
云尚飛眉開眼笑,像是害怕微微反悔似的,沖進了廚房。
景以柔見微微在自己身邊蹲下身,趕緊給她讓了個地方。
微微朝她甜甜地一笑,說:“姐姐,我來幫忙吧。”
堂堂則一臉認真地看了看地上凌亂的大蔥和土豆藤,像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蹣跚著走到明墨白身邊,明墨白正彎腰拔起一棵土豆藤,堂堂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仰著小腦袋,一臉認真地說:“班忙。”
明墨白低頭看著堂堂胖乎乎的小臉,皺著眉頭就往外抽自己的腿,可是堂堂像是個小猴子一樣牢牢地掛在了上面,可能覺得這樣很好玩,他咯咯笑了起來。
明墨白蹲下身,去掰堂堂的小手,堂堂可能以為明墨白又在逗他玩,笑得更歡了。
明墨白似乎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手足無措地看著堂堂。
那個胖成肉球模樣的小家伙抱著他的腳踝,仰頭看著他,笑得好幸福。
微微看一眼堂堂,笑著對明墨白說:“看來,堂堂很喜歡你呢!”
景以柔從一開始看見堂堂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心里一陣難受,她埋著頭,一聲不吭地扒著蔥皮。
微微又朝景以柔身邊挪了挪,熱情地說:“我的妖靈也是紅色的,我也想要火紅的翅膀,好希望我會飛。”
“你能看見自己的妖靈?”明墨白突然問道。
“我看不見,不過,我媽媽說我的妖靈很紅很大呢,堂堂的是黑色的。也不知道我們的妖身會是什么模樣的?”微微撿起一根大蔥,一臉自豪地又說,“媽媽說我們兩個生來就是幸運兒,因為出生在圣山的孩子,滿周歲時,都要去往歸靈直木,去找自己的妖靈,我聽村里的老人說,其實不是我們選擇妖靈,而是妖靈選擇我們。如果得不到妖靈的賜福,小孩子就必須離開圣山,這是規矩。村里有好幾戶人家都不得不封了妖靈,撤了訓妖戒,離開這里,去往人間居住,因為他們的孩子沒有得到妖靈。人間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很可怕?我張伯伯一家走的時候,全村人都來送行,好多人都哭了。人間是真的很壞吧?”
“其實……人間也不壞……”景以柔還是不太習慣和陌生人交談,她總是害怕說錯話,所以每次都要反復地思索一番,然后像是害怕踩著誰的尾巴一樣小心翼翼地說話。
“不壞嗎?”微微扒著蔥皮,一臉的“不相信”。
景以柔緊張地解釋道:“人間有山有水也有樹,大家模樣也都很正常,我是說……你看我有翅膀……村里人看起來一點都不怪,在人間肯定也能好好的。”
微微也不追問,笑瞇瞇地去看堂堂,小家伙正拉扯著明墨白的衣襟求抱抱。
微微收回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對景以柔說:“村民們看起來不怪嗎?那是都藏著呢!你是沒看見我媽朝我爸吼的時候,那尖牙有多長!姐姐,你的妖身真的很漂亮呀!姐姐,你會飛了嗎?”
“我……我還沒有試過。”景以柔紅了臉,先前是沒有機會,現在有的是機會反而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可是害怕什么呢?
“我們去試試吧?好不好?”微微瞪著大眼睛懇求道。
景以柔不太會拒絕別人,或許是因為這輩子她最討厭的人一直是自己,所以其他的人都成了她喜歡的人,成了她要努力去討好的人吧?
總之,雖然景以柔心里不太樂意,可是她還是乖乖地被微微拉著手,走到了后院空地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一臉驚恐地孤零零站在那里,像是一個從來沒有學過跳舞的人被趕到萬眾矚目的舞臺上,大家起哄,要她跳一支舞。
她知道自己應該伸展翅膀,然后扇動它們,就像她在那間地下室里偷偷做過無數次那樣,可是此刻,它們卻好像一下子都變成了石像,完全動不了了,她越是使勁想讓翅膀動一動,后背越是僵硬,最后她整個身體都變成了抖動的冰坨,再被明晃晃的太陽一照,額頭上的汗水淌了下來,后背也濕了一大塊。
她低下頭,像是被微微、明墨白和云尚飛的目光剝光了衣服一般,站在那里哆嗦得抬不起頭,越想越自責,越想越覺得沒臉見人。
微微拉住了她的手,說:“姐姐,不著急的,我媽媽說妖術可不是能一下子就學會的本領,得慢慢來呢!要知道,雖然妖靈找到我們,可是要等到我們13歲,它才覺醒,然后我們需要好好學習才能喚醒妖身,至于控制它可是需要學習很多妖術才行呢!我們去刮土豆吧?我可喜歡刮土豆了,一大片皮一下子就刮下來了!不信,你試試!”
景以柔一聲不吭地接過微微塞給她的小土豆,她熟練地用指甲輕輕刮一下土豆皮,再拽著翻起來的皮一撕,如此反復幾次,手里的小土豆就變成了光溜溜的模樣。
景以柔不但知道新鮮的土豆皮很容易刮,她還知道刮完皮手會被染成深褐色,還不容易洗掉,可是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她連自己的翅膀都控制不了,更別說飛起來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心里胃里填滿了沉甸甸冷冰冰的石頭,一直往下墜,讓她對什么事都一下子失去了興趣,只剩下堵得慌,卻又空落落的感覺。
也許這種感覺就叫做“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