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心情復(fù)雜的朝屠蘇瀛寢宮走去。

拾階而上，推門而入，低調(diào)奢華的寬床上，他靜靜地躺在那。本就發(fā)白的面上多了幾分青色，此時的他氣若游絲，虛弱至極。

林一拉過被褥，想將他露在外面的手蓋住，卻發(fā)現(xiàn)他手中攥著什么東西。

幾縷青色流蘇露出手心，林一忽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不見了的一塊佩玉腰飾。

據(jù)說是自己失憶以前就隨身佩戴著的，不過林一對那玉佩并沒有印象，所以后來找不到了，她便也沒在意。

取下行囊，放在一旁，林一抬手，整個人散發(fā)出綠色熒光。

指尖觸碰著他的眉心，綠光像是細(xì)流一般一點點朝屠蘇瀛身上匯去。

曾經(jīng)過往一點一滴漸漸浮現(xiàn)于腦海之中。

齊老說，因為屠蘇府沒有婢女，但是為了方便照顧林一，屠蘇瀛費勁了心思，所以，屠蘇府的婢女，皆是頂級法器化身。

她不喜出門，他便又制作各種法器陪伴著她。

雖然她只在屠蘇府生活了不足一月，但屠蘇瀛確實付出了很多。

后來，她重新了解了九洲，選擇了桃源六和。

與他相識，已七年又三月。

可這期間，她的記憶一直沒有恢復(fù)。

待最后一點綠光流盡，林一痛苦地癱軟在地。

與上次救治柳江之術(shù)不同，此次她將屠蘇瀛近日所受傷痛，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本就負(fù)傷在身，疊加了他的傷痛后，身體難以負(fù)荷。

此時鮮血不斷從她嘴角溢出，將那一身青衣染透。

之前他給的尾金與定金，也都還給他了，至此之后，兩不相欠。

她想，她以后，大抵是不會再來云蒼了。

而屠蘇瀛，就拜托柳江了。

“師父！”第五唯低呼一聲，快步跑來，“師父你怎么了！”

“無礙。”林一微微一笑，強撐著起身。

第五唯二話不說，直接將她背起。

“柳江呢？”她問道。

“不知道。”第五唯道，“不過她叫唯跟師父最好盡快離開云蒼。”

“是因為最近的異常？”

“好像是有非九洲人士在云蒼找什么東西。”

非九洲人士......

腦海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可一陣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第五唯察覺到她的異樣，擔(dān)憂道：“師父，唯帶你回家。”

這時，管家的聲音忽然響起：“丹師。”

林一徇聲望去，十日不見，管家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面上的皺紋也愈發(fā)得多了。

“齊老。”她忍著劇痛，開口說道。

“要走了嗎？”

“嗯，該走了。”

“老奴送您。”

“勞煩齊老了。”

屠蘇府外，停著那輛屠蘇瀛的豪華專駕。

管家似乎知道林一要走，已提前準(zhǔn)備妥當(dāng)。

屠蘇瀛已無礙，想必很快便會蘇醒，趁他醒來之前，離開便是最好。

吃力扭頭，最后再看一眼屠蘇府。

第五唯將渾身鮮血的她輕放至馬車內(nèi)后，管家從懷中拿出一本厚厚的札記放在小桌上，說道：“老奴斗膽，拿了家主其中一本札記。”

而后他便退出，輕輕關(guān)上了馬車門。

林一瞬間癱在矮榻上，此時的她，連坐著的力氣也無一絲。

她把所有丹藥，當(dāng)做最后的餞別禮，一并放在行囊里送給屠蘇瀛了。

合上雙眸，小憩片刻后，她緩緩抬眼，朝矮桌上的札記看去。

強撐著虛弱不堪的身體，拿過札記，吃力翻開。

他的字，如行云流水，筆劃間清晰有力，筆觸盡顯大家風(fēng)采。

......

‘她今日沒來云蒼。’

......

‘今日也沒來。’

......

‘祈戊年五月二十四，她終于來了，可她還是不愿與我多言。’

......

‘她說，下次再來，可能要等一年之后。’

......

‘強忍著，可難以啟齒的事情還是被發(fā)現(xiàn)，她說，屠蘇家主該成婚了。’

......

一頁一頁，記錄得全是林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以及，他的等待。

最后一頁上，正是之前林一最后一次跟他說過的話：

‘她說，林一相信屠蘇家主能照顧好自己。’

而于尾頁右下角，還有幾行小字：

‘可’

‘入骨相思’

‘她不知’

。

林一合上札記。

心中有些發(fā)堵，撐著身體坐起，她打開馬車窗想要透氣。

向外看去，依舊是來時的那條路。

可能是管家顧及她此時虛弱的身體，馬車行進的速度極慢，而她發(fā)現(xiàn)，于路兩邊，竟多了許多小妖。

云蒼近亂，應(yīng)該如柳江所言。

不過，有他與屠蘇瀛在，云蒼必定會越來越好。

“師父？”

馬車門外傳來第五唯的聲音，林一應(yīng)道：“嗯。”

“師父還好嗎？”

“為師沒事。”

林一欣慰一笑，還是第五省心。

不知為何，他在身邊，她會莫名覺得舒心。

終于到達斬龍門，第五唯打開馬車門，進來將林一抱出后，攙扶著她。

向管家道過謝后，這時空中忽然飄落無數(shù)折紙。

只聽陣陣‘嘭嘭’輕響，折紙化作一朵朵紫色小花落下。

林一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

果然，屠蘇瀛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盡頭處。

隔著花雨，她朝他望去。

一如初見時那般出塵。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說得，就是他吧。

然僅一瞬，她便收回視線，轉(zhuǎn)身道：“第五，我們走吧。”

身非木石，孰能無情。

只是，明明沒裝任何心事的她，心里已經(jīng)容不下任何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填滿了一般。

穿過幽光狹道，步履艱難得朝傳送高臺走去。

耳畔依舊環(huán)繞著陣陣慘叫，巨鏈上的符文愈發(fā)耀眼。

“林丹師！”見到渾身是血的林一，張蕪與其他人皆愣住。

他們不知道林一為什么會傷成這樣，而遠(yuǎn)處那道身影，分明就是屠蘇家現(xiàn)任家主屠蘇瀛！

“丹師，可是屠蘇家主家暴與您？”張蕪身旁的一少年出聲詢問道。

張蕪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腦勺上：“林丹師還沒成婚呢！”

少年揉了揉后腦勺驚道：“啊？沒成婚就家暴？可屠蘇家主看著不像那種人啊。不過聽說屠蘇家主前些日子走火入魔，至今奄奄一息，可我看他好得很吶。”

林一：......

她垂眸道：“我的傷，與他無關(guān)，只是不小心被妖傷到了而已。”

少年憤憤道：“什么妖這么可惡！竟敢傷林丹師！”

他說完，后腦勺上便又落下一巴掌。

林一將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她手上的符印還給張蕪道：“多謝巡視符印。”

“林丹師太客氣了，我們可是什么忙都沒幫上。”

林一沒有多余氣力客套，交了銀兩，又朝張蕪拱手后，在第五唯地攙扶下，踏上傳送陣。

傳送光芒泛起之時，林一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第五唯將她打橫抱起，貼心道：“師父輕了許多，回去唯就把那群老母雞都?xì)⒘耍o師父好好補補，一定將師父養(yǎng)得白白胖胖。”

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