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武明空最新落下的棋子，陳思望腦海飛速運轉著。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告訴自己出去也沒有意義？還是同意自己出去？亦或是……讓自己表態，會不會永遠遵從她的要求？

仔細思考一下，最后的意味倒是很可能，陳思望心中也認為暫時順從自己的母親，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

靜靜看著眼前的棋子，陳思望原本要落于黑子正下方的手，卻忽然猶豫了一下。

好死不死的，他在此時忽然想起了前世自己最喜歡的一句話：

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無傲骨。

電光火石間，陳思望的手下意識落到了黑子的正上方。

啪嗒一聲輕響，在場的三人看著已經落下的白子默默無語。

隨后，陳思望輕笑了起來。

“抱歉，母親大人，但我還是覺得，孩子長大了，總是需要離開父母，自己出去闖一闖的。”

淡淡看著棋盤上的落子，輕笑的陳思望，以及雖然畏懼，但還是抬起頭來似乎想要為陳思望求情的梅三，武明空眼中不由得流露出絲絲復雜的情緒。

有不悅，有理解，有冷嘲，亦有……一點點的欣慰。

最終，武明空輕撫衣袖，劃過石桌上的棋盤，從袖口掏出一張淡黃色的紙張：“此乃天樞閣嘔心瀝血打造出來的榜單，依照世間高手的實力，分為怡天、曉地、通人三大榜，分別記錄了當今天相境界前十、啟悟境界前二十四、以及凝神境界前三十六的高手，會隨著留在天樞閣的總榜一同變動，希望日后能夠在這張紙上，看到你的名字。”

原本以為自己外出無望的陳思望有些吃驚，但驚喜過后還是先老老實實雙手接過武明空遞來的黃紙：“多謝母親大人，孩兒日后一定勤加努力，早日登上人榜……”

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武明空呵一聲冷笑打斷：“少拿這些空話來搪塞，世間修行者十萬有余，九成九為凝神境界，其中凝神大圓滿，只差一步就可啟悟的何止百人。這通人榜，才是最難上的。”

被自己母親一頓打臉的陳思望訕訕尬笑，低頭打量起這入手后輕便卻又韌性十足的黃紙，卻發現貌似一個熟悉的名字都沒有看到。

于是，陳思望不由得有些狐疑地看向身邊滿額細汗的梅三：“這曉地榜上，也沒有梅三姐啊？是不是哪里有疏漏？”

這話就說得梅三咳嗽不已：“咳咳咳！少爺，世間啟悟境數百人還是有的，我只是境界高，但實戰能否進入前三十都是未知數，更不用提前二十四了。”

“哦，這樣啊……”陳思望若有所思的收起黃紙，心說這榜上有名看起來還真的很不容易，以梅三姐的話來看，想要登上曉地榜，不亞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至于通人榜前三十六，那基本上就是走鋼絲了。

不過，這名字是真的怪，陳思望剛才聽到的時候，下意識還以為是同人榜呢。

天馬行空了一會兒，陳思望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母親還在呢，頓時打了個激靈。

好在武明空沒有怪罪兩人的意思，只是對著棋盤上的黑白子，露出懷念的神色。

但在察覺到陳思望的視線后，武明空便收起臉上的神情，修長玉指輕輕敲打著石桌：“既然你想出去，也有這個能力出去，那么就按你所希望的那樣，找一個遠離京都的縣城，先從捕快干起，看看你到底有幾分真本事。”

陳思望頓時大喜，剛想拱手感謝，卻聽到武明空幽幽補上一句：“記住，你是衛北侯家里的私生子，至于隨行的護衛，會為你找一個，但也只有一個。”

心頭緊了一下，陳思望還是恭敬行禮，謝過武明空的安排。

事已至此，武明空也不再多說什么，起身后示意梅三跟上，兩人就這么走出了小院，徒留陳思望一人在空蕩蕩的石桌旁無奈撓頭。

現在看來，陳思望只希望自己日后不會被卷入什么王侯世家的內部糾紛，到了縣城當捕快后，也不會因為這種破身份，被上司和同僚刁難針對。

至于武明空說的什么衛北侯家中私生子，陳思望是一個字都不信，但也一個字都不敢忘。

過了一會兒，見梅三還沒回來，陳思望取出黃紙，看著高高在上的那個名字有些莫名其妙：“為什么怡天榜第一……名字這么怪啊？”

手中淡黃的紙面上，于三大榜最高的地方飄逸書寫著兩個字——門長。

……

出了小院門口，武明空淡淡掃了一眼身后不知何時跪下的梅三，不冷不熱地開口：“起來吧，都說過不怪你，那就是不怪你。”

跪倒在地的梅三依舊將額頭抵住地面：“但，梅三確實有罪。”

見梅三還沒有起來的意思，武明空無奈搖頭：“你這孩子，修為最高，但性子也是最倔的。不怪你，是因為你也是個女人，因為要充當侍衛，估計一輩子都很難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喜歡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問題，還是說，你覺得那孩子不配你為他做這么多。”

聽到武明空都說到這份上了，梅三終于抬起頭來，從五體投地轉為半跪：“梅三謝恩，少爺他……畢竟和梅三一起生活了十余年，梅三真的很喜歡少爺。”

對于梅三這番話，武明空呵呵輕笑起來：“既然如此，你去充當他的護衛如何？”

不料，梅三卻搖著頭，斷然拒絕了這個建議：“不敢，正因為很喜歡少爺，讓梅三跟隨的話，一路上反而并不利于少爺的成長，那樣只會害了他。”

欣賞地微動下頜，武明空繼續詢問梅三道：“既然如此，你覺得該找什么樣的人去？”

猶豫片刻，梅三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想法：“梅三認為，實力不能過低，少爺現在已是凝神六重，那護衛最好是比凝神境界更高，但如果說動用天相境界的人，梅三不敢也不愿，這只會導致少爺目標過大。因此，啟悟境界的人是最好的選擇。”

聽完梅三的分析，武明空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僅是抽身離去，只給梅三留下了三個字：

“游笙蘭。”

一向敬重武明空的梅三聞名霍然起身，滿是愕然地張了張嘴。

然后，她看著武明空飄然遠去的背影恭敬行禮，直觸地面：“梅三在此替少爺和游將軍，謝過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