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下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陡然放晴。

金黃的斜陽余暉灑在太行山中的一處土匪營寨，同樣灑在手持利劍的馬如穎身上。

噗！

馬如穎將長劍從最后一個土匪體內抽出來，不顧土匪體內噴灑出的熱血染紅臉頰，而是憤憤的罵道：“為什么，為什么還不回來，你不是答應收我為徒了嗎，為什么還不回來……”

他在營寨內等了許宣七天，卻沒有等來一點消息。

他的手下也都知道自家老大是要跟隨仙人前往學宮修行，于是一個個都開始連夜逃走。

上一次就因為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在飯桌上隨口說了句喜歡太行山里的清砂他們就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兄弟。

土匪們說到底也是人，不敢賭下次馬如穎還會不會讓他們去送死。

而馬如穎在發現手底下有人偷偷逃跑后本來就煩躁的情緒陡然化作了暴戾。

只要讓他發現有誰敢逃他便抽劍殺人。

現如今營寨內外已經堆滿了尸體，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形成數百個淡紅色的水坑。

夕陽余光灑下，水坑一片金紅。

噗通！

馬如穎發泄完心中的情緒，頹然的坐在營寨正中的土地上，如喪考妣。

他將許宣留下的美玉拿出來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摔碎。

“你見過許宣？！”

一個不大但很威嚴的聲音突然從營寨上方傳來。

馬如穎抬起頭循聲望去，恰好和一個踏空站在他頭頂的中年儒士四目相對。

中年儒士頭戴四方文士帽，穿一襲青衫，面色溫和，頜下留有三寸灰白胡須，腰間掛著一方青色玉佩，手中還拿著一把未打開的折扇。

馬如穎是個聰明人，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水便趴在地上磕頭：“學生馬如穎，正是許夫子的第七十一名學生，先生可是認得老師？！”

“嗯，我名孔冉，算是你老師的……同窗……”

孔冉猶豫了半晌才勉強說出這么個身份，隨后緩緩落下，環視四周一圈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馬如穎快速轉動眼珠，而后回答道：“先生莫怪，學生未投身儒家門楣之前和這些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氣，被老師收下后自覺慚愧，于是便殺了這些人，也是與以往做個了斷！”

“那你為何不去死呢？”

孔冉的眼神依舊溫和，話語卻冰冷至極。

唰！

馬如穎撿起身旁的長劍就往脖子上抹去，沒有一絲猶豫。

孔冉神色依舊如常，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

劍刃割入脖頸皮膚半寸，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孔冉見狀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會出手攔你？不會的，所以下次在沒有下定決心做某事之前就干脆不要開始！”

“多謝先生教誨！”

馬如穎丟掉長劍，再度彎腰對孔冉磕頭。

“好了，你既是許宣的學生，那么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能讓你去死！”

“起來，告訴我，許宣去了哪里？！”

馬如穎站起身來，卻不敢再和孔冉對視，低頭指向遠處的太行山將七天前大妖渡劫的事情如實告知了孔冉。

后者聽后點頭，抬腳便往營寨門外走。

“你若真是許宣的學生，那就不用等他了，自行前往學宮便是，他和莫小染，都死了！”

“啊？！”

馬如穎聞言瞬間愣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

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反應過來之后他急忙將手中的美玉緊緊握住，暗自慶幸剛才沒一時沖動把它砸了。

隨后他又忍不住歡喜起來。

不管如何，他都有了進入學宮的機會。

至于有沒有老師，無所謂，大不了到了學宮再叛出師門，另尋門路。

想到這里，他便以極快的速度回房間收拾金銀細軟準備上路。

……

太行山中，一只俊秀的仙鶴在高空盤旋。

許多天空中的霸主見到它紛紛讓路，甚至連遠遠看上一眼都不敢。

仙鶴沿著負沖河一路向上，看著山野間斑駁的傷痕不由心驚。

從下方的痕跡來看許宣當時絕對是動了殺心的，而且是不計后果的殺心。

世間道統眾多，但追根溯源無非也就是佛道儒三家，而這三家當中佛家最講究因果，道家則問本心，唯獨儒家，思想駁雜。

但這并不代表儒家門生就不講究因果，恰恰相反，儒家門生行走江湖能不惹麻煩就絕對不惹麻煩。

許宣此次放開手腳大肆搏殺，山林間少說有數千生靈遭受磨難，而且仙鶴一路行來不斷看到山間有村莊受到野獸侵襲，死傷者無數。

這些因果最終都要算在他許宣的頭上。

就算謝子晉不殺他，日后他也再無升境的可能，最終只會泯然眾人，成為歲月洪流下的一粒灰塵！

但說到底，這事跟仙鶴沒什么關系。

它付出了三斤神仙茶讓謝子晉出手斬殺許宣，雖說是在它的地盤上，但它有把握讓儒家察覺不到這一份因果。

而它這筆買賣做的也并不虧。

至少可以順理成章將李陵的地盤收入囊中。

雖然這百里地貌已經被許宣摧殘的不成樣子，但仙鶴有把握在五十年之內將這里恢復如初。

而且李陵選擇的那個棲息地也是塊風水寶地，如果將神仙茶樹的子孫種在那里，不出二十年，便會有十來斤好茶落入它的囊中。

前前后后不過七十年，這在仙鶴看來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而已。

很快它便來到了清砂村的上空，這里是距離李陵棲息地最近的村子。

仙鶴優哉游哉的落在一處參天古樹的樹冠上，欣賞著屬于“自己”的這一片新領地。

它看著看著沒來由感到胸口一陣發悶，心頭也有一抹陰云始終揮之不去。

仙鶴曾在外游歷過很長時間，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

這分明是來自大山之間的壓迫。

一般來說只有擁有山神坐鎮的大山才會自然壓迫像它這樣的大妖。

可太行山已經近千年沒出現過山神了，要不然在許宣剛剛開殺那會就已經死了。

那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仙鶴郁悶不已的時候，目光猛然掃到了清砂村外的一間石頭小屋。

那沉重的壓力就是從這間小屋里傳出來的。

仙鶴趕忙飛過去查看，結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母的！”

只見這石頭小屋內竟然用石板搭起了一個小小的神龕，神龕里供奉的赫然是一條用泥胚捏出來的黑色大蛇。

大蛇面前擺著一個香爐，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