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正因為如此，王粲然有一種特有的天真，是覺得別人的生活也應該如此不費吹灰之力的那種天經地義的天真。

所以當她們這對并沒有可能相交的兩條線匯聚在一起的時候，竇金對她們之間的友誼也感到不可思議。

雖說懷疑自己得了癌癥，可能還是晚期，王粲然并不擔心生命，她最怕失去的是自己的美胸，畢竟那是她引以為傲的地方，每個月還要買專用的護理品進行保養，內衣也要買最貴的。

“哎呀，怎么辦，豆豆，萬一要切除怎么辦？！”王粲然說著下意識拉扯了一下衣服，羽絨服里的緊身羊絨衫被扯得更加貼合身材。

“上網查查，每個人都得是絕癥，別自己嚇唬自己。”竇金口氣輕松，可她隨即想起了女兒，之前不也是毫無征兆嗎，生活永遠都跟你的滿心期待南轅北轍。

想起這些，她覺得自己的胸也針扎似的痛起來。

“46號，王粲然，請到第五診室就診。”醫院走廊里傳來毫無感情的聲音，科室外面的液晶顯示屏上也出現王粲然的名字，只是中間那個字被一個星號代替。

王粲然扭頭看著竇金，仿佛馬上就要奔赴刑場。

竇金搶前一步，在前面引著她往診室走。

進了診室，中年女醫生問了問情況，進行了常規檢查，又開了乳腺彩超的檢查單子，在王粲然的執意要求下，醫生又開了乳腺鉬靶的檢查。

檢查的人很多，等拿到結果，已將近中午。

復診的時候，中年女醫生看著檢查結果，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指著單子上她們看不懂的專業術語，“看，沒事，就是有點乳腺增生，也不嚴重，開點藥吃吃就行，平時要多注意……”王粲然如釋重負，從診室里出來的時候，向竇金做了個鬼臉，竇金無可奈何，“大姐，你搞這么一出，我還跟公司請了半天假，有個重要的會我都沒參加，我說你是自己嚇唬自己吧！”

“哎，主要是我們單位最近出了好幾個，搞得我自己也……走走，陪我去買個新內衣慶祝一下，請你吃大餐。”

客廳屋頂的花朵吊燈閃爍著黯淡的光，本來三個燈泡，壞了兩個，只剩下一個維持著微弱的光亮。

“媽媽怎么還不回來？”正在看動畫片的晴天撅著小嘴問。

常秋云正在餐桌上包餃子。孫女晴天很瘦，不喜歡吃肉，除了被做成餡包成餃子。

女兒竇金不太會做飯，也沒時間包，母女倆想吃了，就到附近一家餃子館去，晴天很喜歡吃那里的西葫蘆豬肉餡的餃子。

論做飯，常秋云是把好手。她包的餃子餡大皮薄，還煮不破，自從她來了，晴天每周都能吃上餃子。

常秋云的手機嗡嗡地響起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晴天早已跑過去，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媽媽！”

電話里傳來的卻是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晴天有些遲疑，把手機塞到常秋云手里，“不是媽媽，是個老頭！”

常秋云用沾滿面粉的手，握住手機，“喂……”

“呦，是秋云吧，我是李克明……李指……哎呀，可算找到你了。”簡單的自報家門后，就是漫長的沉默。

常秋云又坐回到椅子上，手機還在手里握著。

客廳屋頂僅剩的燈泡也開始閃爍，屋子里忽明忽暗。

聽筒里沒有再傳來聲音，常秋云以為那邊已經掛斷電話，可是李指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知為何，電話里的聲音和那天路上他本人的聲音不一樣，慢了半拍，還帶有金屬的冰冷質感，“哎呀，我也到北都了，有時間咱們聚聚，那個事，我跟別人也沒得聊，我尋思，你肯定忘不了，是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