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不僅是蘇琴琴，連沈曼玉都沒再跟程亦之說過話。

程亦之倒也樂得輕松，蘇琴琴那種態(tài)度擺明了就是有問題，說到底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哪怕警察上門了都無解。

沈曼玉明明是那么聰慧的一個人，居然任由蘇琴琴這么瞎折騰。

蘇琴琴白天還是依舊正常的在托兒所上班，下了班卻不再來店里了，程亦之聽沈曼玉和小張聊起說，蘇琴琴擔(dān)心歡歡父親會對歡歡不利，所以每天都要去看看歡歡安然無恙才安心。

而且自從歡歡的父親回來后，他就禁止歡歡再去托兒所了，整天把孩子關(guān)在家里，連老人替孩子求饒都沒用。

恰逢程亦之的休息日，她在小鎮(zhèn)來回打轉(zhuǎn)，不知不覺走到了孫勝家里。

破舊的小平房，外面空無一人，門是鎖著的，要不是左零右舍告知孩子和老人都在家里，程亦之幾乎就要以為這一家子逃了。

程亦之稍一打聽，便知道了這一家人的主要情況。

爺爺奶奶的確很愛歡歡沒錯，可那是建立在兒子孫勝不在家的情況下，一旦孫勝回來，老兩口拿兒子完全沒辦法，孫勝不讓歡歡去托兒所，老人家當(dāng)真沒再送歡歡去托兒所。

聽說因?yàn)槟峭硎录螅瑢O勝對蘇琴琴頗有微詞，上門親自威脅顧湘，要求顧湘辭退蘇琴琴，否則他就不讓孩子去上課，不僅如此，他還要求顧湘賠償那天鬧事的精神損失費(fèi)，不然絕不會善罷甘休。

孫勝那種人本來就是無賴流氓，跟這種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他也并非真心愛護(hù)女兒，孩子對他來說只是謀取利益的工具而已。

孫勝的鄰居還說，當(dāng)初他老婆跟人跑了之后，他把氣撒在孩子身上，那孩子也是可憐，硬是被打了很久，就連到現(xiàn)在，孫勝還會時不時地打孩子，他從沒把歡歡當(dāng)做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

一個壓根不把歡歡當(dāng)自己孩子的人，突然之間回到小鎮(zhèn)，一定有原因。

天灰蒙蒙地下著雨，程亦之踩著坑坑洼洼的水坑來到歡歡家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歡歡的奶奶，見到程亦之十分謹(jǐn)慎。

“奶奶你好，我是來看歡歡的，我給她買了好吃的零食。”程亦之連忙提起手里的袋子解釋，生怕被拒之門外。

好在奶奶是個善良的人，盡管有些猶豫，但還是讓程亦之進(jìn)了門。

家里只有老兩口和歡歡，不見孫勝的蹤影。

歡歡躲在被窩里，明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也不肯起來，程亦之剛想往房間里去看看歡歡，就被奶奶制止住了。

老人家的眼神有些許閃躲，遲疑著說：“她爸爸不希望家里再來外人，你要是沒什么事還是趕快走吧。”

“我聽說他爸爸一直在城里工作，怎么又回來了？”

奶奶抹了抹眼淚，低低啜泣道：“工作沒了……”

原來如此，難怪一直不著家的人竟然突然回了小鎮(zhèn)，說他是因?yàn)橄肽钆畠翰呕貋恚底佣疾恍拧?

爺爺一言不發(fā)地坐在角落里，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程亦之對上了歡歡的視線，小小的小女孩，眼里是天真無邪，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憧憬。

她又往前了一步，不等奶奶開口便搶先道：“我就看看歡歡，沒別的意思，孩子應(yīng)該也很希望能去托兒所跟小朋友們一起玩耍吧？”

畢竟對于歡歡來說，那里才是她的一方快樂天地。

奶奶終究還是沒再阻止程亦之，轉(zhuǎn)了個身，坐到了爺爺?shù)纳磉叀?

短短的一米多路，程亦之從未覺得如此漫長過，歡歡看她的眼神從好奇到期待，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定格在她身上，仿佛等著她將她從這一隅小天地中帶走。

程亦之坐到床頭，輕輕撫了撫孩子的額頭，沒想到歡歡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反而往里縮了縮。

“阿姨，老師怎么沒跟你一起來？”孩子帶著希望的目光注視著程亦之，一瞬間讓程亦之有種無地自容的窘迫感。

她勉強(qiáng)笑道：“老師有些忙，過幾天她會來看歡歡的。”

歡歡的表情一瞬間落寞了許多，沒也沒再吱聲，只是將被窩攏得更緊。

可程亦之還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

溪鎮(zhèn)現(xiàn)如今還沒到冬天，屋內(nèi)也并不冷，歡歡卻把自己捂得這么緊，看上去像是在掩飾什么似的。

孩子哪來的小心思呢，所有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程亦之清清楚楚得在她臉上看到了害怕、閃躲、無依的各種情緒交織。

歡歡很抵觸她的觸碰，這在之前是絕無僅有過的，程亦之雖然跟歡歡之間的交集并不像蘇琴琴那么多，可孩子并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歡歡，阿姨看看好不好？”

她誘哄著，終于看到了歡歡身上那些觸不驚心的傷。

程亦之愣住了，孩子白嫩的肌膚上，遍布了淤青和紅腫，有些很明顯就能看出來是新傷。

一瞬間，她什么都明白了。

為什么老兩口看似不愿意讓她靠近歡歡，為什么歡歡用被子捂著自己。

不用問也知道，這一切一定又是孫勝干的。

程亦之的瞳孔狠狠緊縮，忍著心口那股震驚強(qiáng)顏歡笑：“歡歡，阿姨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奶奶聽到她要走，總算松了口氣，一旦被孫勝發(fā)現(xiàn)她放程亦之進(jìn)來跟歡歡接觸，恐怕連老兩口都免不得遭罪。

外面的雨仍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程亦之踩著雨水出神地往回走，連大半個身體都被雨淋濕了都沒察覺。

路過托兒所時，她駐足看向里面，孩子們都已經(jīng)被接回去了，只剩下老師們在善后，獨(dú)獨(dú)不見蘇琴琴。

顧湘發(fā)現(xiàn)了程亦之，連忙招手讓她進(jìn)來，遞上了一杯熱茶。

程亦之這才覺得身體稍稍暖和了些。

“琴琴這幾天因?yàn)闅g歡的事情情緒不佳，我先讓她回去了。”

“嗯。”程亦之沒什么反應(yīng)，也不關(guān)心蘇琴琴的去向。

“你這是從哪里來呢？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