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臺剛剛就像是集體被石化了一樣。
此刻又活了過來,絕大多數人都呼出一口氣,一臉終于能松口氣的樣子。
剛剛的西門莊與徐公祐的戰斗實在太過激烈,一時只能見到殘影交錯,仿佛在快放,一時兩人重重擊中對方,又像是慢動作,令人目不暇接,全部注意力都在戰斗上面,就這還未必能完全看清楚。
別說發出聲音,甚至都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什么。
連蕭俊卿,楊無量,九皇子這些人都是如此。
什么盤算,什么計較,什么面子,剛剛都拋到了腦后,在意的唯有場上的戰斗。
現在戰斗暫停,終于有了余力思考。
“他贏不了,他技窮了。”楊無量嘴里喃喃念叨。
九皇子臉皮抽搐了一下,“楊都尉?”
現在是贏不贏的問題嗎?現在的問題是接下來如何處理,少丟點臉。
何況打成這樣,誰還能說西門莊輸了?
對面看臺。
跟著徐公祐一起來的一些武林中人已經不關注勝負了,反正徐公祐肯定會贏,但西門莊雖敗猶榮。
或許再過十年,西門莊就將躋身十大高手之列。
觀眾席上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西門莊接下來要敗了,但這絕談不上失敗,今日過后,他將名聲大噪。
場上。
西門莊再度站直,將雙锏扎入地面,準備出絕招。
武功越是高深,見識越是廣博,就越是會明白高手與一般習武之人的本質差距不是破壞力,而是護體真氣帶來的防御力。
所以,他很早就認為需要掌握一種突破護體真氣的強力手段。
而且若是以殺人為目的,有這一招就夠了。
理論是現成的,武學的發展和武器的發展一樣,“矛”與“盾”雙方永遠你追我趕。
幾百年時間,當然有人琢磨出了很多破甲的手段。
只是很難練。
而西門莊參考前世對付一些特別皮糙肉厚的妖怪經常用的二段攻擊穿甲彈,在這個世界前人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更強了,也更難了。
饒是西門莊也是近一年才能真正運使,而且用一次還需要先蓄力。
真以為他撤了護體真氣只是為了跟老頭一頓亂打,比誰身體更結實?他是在爭取時間在體內構筑他的破甲氣彈,完成蓄力。
現在,是時候了。
能不能贏,他也不知道。
西門莊和徐公祐幾乎同時啟動。
一瞬間,兩人同時擊中對方。
下一瞬,畫面定格。
西門莊雙腳蹬地,身軀大幅度前傾,右手前伸,掌心朝前,仿佛拼盡全力誓要用掌心把一根大鐵錐入巨大的堅硬山石之中。
徐公祐半步前踏,右臂伸直,掌若手刀,仿佛這手手臂融合了一柄無比巨大的長刀,要將無比堅硬的鋼鐵之軀劈開。
也是這一瞬間,臺面以兩人為圓心向四周圍崩裂。
跟著一聲爆鳴,西門莊身后炸開一陣氣浪,呈扇形擴散,瞬間將他身后的散沙碎石掀飛,又是一聲暴鳴,更加狂暴的氣浪將他身后的臺面直接抹平。
幾乎同時,徐公祐后背衣服崩碎,一注氣勁向后沖出,掠過臺面,掠過地面,在他身后刮出一道長長溝壑,最終在東看臺之下的弧形圍墻上打出一個圓形蛛網裂坑。
下一瞬,西門莊與徐公祐之間產生劇烈爆炸。
真氣席卷,飛砂走石,南北看臺最前方的人都不得不抬臂掩護。
放下手臂,下一幕,西門莊如被打飛的馬球一般向后飛了出去,徐公祐則連續后退。
連續退后的徐公祐左膝前曲,重重一腳踩住臺面,一手按著膝蓋,右腿半跪,才勉強穩住身型。
場地邊緣,倒飛的西門莊抓住深入石臺之中的雙锏才得以穩住。
剛剛那一擊完成了破防,但很可惜,沒能真正擊倒徐公祐,因為老頭提前進行了身體強化,他之前吐出霧氣的時候便是在做這個,還是那句話,他見過太多奇招怪招。
雖然西門莊的招比前人更進一步。
但徐公祐還是扛住了。
西門莊拔出雙锏,準備再度啟動。
強行維持爆氣狀態又打出了絕招,他剩下的時間已經只能用秒計算。
他要敗了。
能躋身前十的人和十到二十的人差距不是一個檔次,滿狀態他可以一戰,勝負難料,但和袁歸林先戰一場之后就難以獲勝了。
不過輸歸輸,卻不能就這么輸。
就在這時,徐公祐再度站直,卻收束了一身真氣,抬起一只手,“我輸了。”
聽到這三個字,西門莊第一時間甚至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第二時間,才注意到徐公祐面前數個極深的腳印。
剛剛,徐公祐在連續承受重擊之后身體不穩,強行調整之下,下意識往前一踩,加上那當時氣息紊亂,沒了之前精準的控制力,才踩出了這樣的腳印。
但這根本不算什么,徐公祐只不過露出了一瞬間的破綻,而這個破綻露出的時候,西門莊人已經飛出去了,根本沒機會抓住。
“前輩?”西門莊發出疑問。
徐公祐不在意的擺擺手,“輸了便是輸了,年輕人你還真想拆了我這把老骨頭?況且,是我這老頭子自己說了屈膝便算是輸這樣的大話,總不能把話咽回去吧?”
西門莊長吁一口氣,抱拳施禮,“承讓。”
“什么讓不讓的,我讓了嗎?”徐公祐笑著反問。
其實,他認輸不是因為要面子,而是他看到了西門莊最后那一招,那一招走在了很多人前面,也包括他,他確實輸了。
觀眾大部分人,像是反應遲緩一樣,第二時間才反應過來已經結束了,又沉默了許久才回過神,但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就分出勝負了,什么情況,西門莊贏了?怎么就贏了?
徐公祐對西門莊點點頭,隨即縱身一躍回到看臺,拿起自己的長袍外套披上,“我這老頭一介草民,本來也是在倚老賣老,多管閑事,現在已經輸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觀看臺上,平義門一干人都傻眼了。
楊無量雙拳緊握,關節嘎嘣作響。
做點什么?徐公祐出手過了,平義門還能再出手不成?那就屬于臉都不要了。
說點什么?難道讓他說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賭約,袁歸林就是個叛徒?這樣一來,袁歸林名聲是徹底臭了,但他們平義門也會被認為根本留不住人,成為笑柄。
就在這時,被人認定已經極度虛弱的西門莊突然擲出雙锏,雙锏扎入到北看臺下的圍墻上,幾乎是同時,西門莊也站在了雙锏上,楊無量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便被西門莊抓住了手。
不僅僅被抓住,他還根本掙脫不開。
西門莊,“楊掌門,晚輩不對,是晚輩任性,一時口快才訂了這么個賭約,這賭約還是算了吧。”
楊無量被西門莊的緊緊圍繞的“歉意”打動了,于是很大量的說道,“西門郎君不必自責,比武打賭,江湖上常有的事,我們平義門言出必踐,袁師侄,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平義門門人。”
西門莊松開手,一臉尊敬,“前輩大量。”
“言重了。”楊無量回敬。
一場比武,就這樣以江湖人的方式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