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掖了掖被角,倚在了床頭,打算小歇一會。
畢竟,他也已經一夜沒睡了。
楊宮人在院子里的墻角下煎藥,忽的聽見了有人在敲門,便起身去開門。
見是一臉悲戚的荷露,不解地問道:“姑娘怎么來了,殿下好像已經睡下了。”
荷露抿了抿嘴唇,努力地朝楊宮人擠出一個微笑道:“聽聞青遙在這里,我來看一看。”
楊宮人心下了然。
丁青遙昏倒在合歡殿前,劉康急得不行,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直接把丁青遙抱進了觀夢閣,一路上定然少不了宮人注目,這不,直接找上門來了。
“如此也好,姑娘快進來吧。”
楊宮人說著,把荷露迎進了門。
小爐上還溫著藥,楊宮人自是沒工夫去招待荷露,由著她走進了房內。
房中沒有點燃香料,可自有一股筆墨清香,在空氣中慢慢地氤氳開來。
竹簾早就被楊宮人換成了布簾,為屋中帶來了絲絲暖意。
荷露轉頭就看見那合衣而眠的二人。
丁青遙躺在床上,劉康則靠在床頭,從荷露的角度看去,丁青遙好似睡在了劉康的懷里,那般的親昵妥帖。
她的雙腳似乎被釘在了原地,一步也邁不動,渾身的血液冰冷如鐵,沖擊著她每一根神經。
她覺得自己應該走過去,或者應該說些什么,可眼前這和諧安穩的一幕,她的存在都是多余。
想明白了這些,荷露移動自己沉重的腳步,掀開布簾,往院中走去。
楊宮人本身就不怎么待見荷露,她覺得荷露太小家子氣了,沒有遠見,而且對自家主子還有非分之想,這樣的人是斷斷不能留在觀夢閣的。
眼見荷露這就走了,她沒有起身,更不曾出言挽留。
劉驁一覺睡到正午,醒來時許娥已經吩咐人準備上午膳了。
少年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問了一下婢女現在是什么時辰了,婢女恭敬地回了他之后,他沉默了片刻,便不再言語了。
許娥見劉驁醒了,忙走進內室給劉驁更衣,笑道:“殿下真是福星,一來就帶來了兩個好消息。”
劉驁睡得有點發蒙,怔愣了片刻,疑惑地問道:“有了什么好事?”
許娥沉吟了片刻,輕聲說道:“太子殿下一來,素心的命保住了,這是第一件,還有一件就是,青遙沒事了。”
聽見許娥說丁青遙,他穿衣的手一頓:“此話何解?”
“興弟已經醒了,太醫說沒什么大礙了,你說,青遙可不是化險為夷了。”
許娥頗為輕松地說道。
“既然已經無事,為何不見她?”
劉驁眉頭皺起,伸著脖子在殿里掃視了一圈,都沒有發現那個青色的身影。
她去了哪里?
說到這,許娥突然神秘一笑,話語中也帶著幾分小女兒的嬌氣:“你可知道此次的危難是誰陪著青遙渡過的,是康弟!
沒想到青遙和康弟竟有這么深厚的交情,青遙跪在合歡殿中,康弟竟然拋卻皇子之尊,陪著她一起跪,快到天明的時候,青遙昏倒了,被康弟抱進了觀夢閣,想必,現在還在那里吧。”
許娥說得興頭正起,卻見劉驁變了臉色,他一字一句地問道:“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許娥被問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荼尾,妾身見他進來稟報,就問了他幾句,他不喜女子,妾身一問,他全都吐出來了。”
許娥話音還未落,劉驁就沖出了豫章苑。
許娥手里還捧著一件披風,心中焦急,可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卡在了嗓子里。
許謁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將許娥手里的披風拿了過來,交給服侍的宮女,轉身對許娥說道:“妹妹可看到了,太子殿下好像很關心這個丁青遙呢。”
許娥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豈止是殿下,我也很關心青遙,只是……”
“沒什么只是的了,”許謁握住許娥的手掌心,徐徐說道:“太子宮里有一個繪梨就已經足夠了,再來一個丁青遙,你的日子可會安生的了?”
許娥眉心一跳,斷然說道:“青遙不是那樣的人。”
“人心都是會變的,太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誰不想攀龍附鳳,榮華富貴啊。”
許謁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許娥淡淡一笑,如同青煙一般縹緲。
“姐姐是沒有見過青遙,要是姐姐見到青遙,也會明白我為何如此放心。”
見許娥這么堅持和篤定,許謁也不好再說些什么,但愿許娥不要錯信人才好。
此刻,傅瑤端坐在漪瀾殿正殿之中,聽著崔艷的匯報,手掌漸漸攥起,想是憤怒到了極點。
崔艷被傅瑤的怒氣感染到了,忙收住了嘴,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就這樣靜默了半晌,傅瑤才緩緩開口道:“楊宮人是死人嗎,連一個人都看不住。”
“奴婢已經問過黃景了,他說丁青遙的事情是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告訴他的,還說了幾句很奇怪的話。”
崔艷小心翼翼地說道,唯恐再掀起傅瑤滔天的怒火。
聽崔艷這樣說,傅瑤心中已經明白,這件事究竟是誰在暗中搗鬼。
看來,他還是不肯原諒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丁青遙,現在還在康兒的觀夢閣中嗎?”
傅瑤壓下心中的怒火,狀似平靜地問道。
崔艷點點頭道:“還在,除此之外,馮昭儀已經召自己的哥哥進宮了,想必是對劉興被刺一事,還心有疑慮吧。”
“許娥叫來了自己的姐姐,馮媛找來了自己的哥哥,她們這是在合起伙來,欺負本宮孤掌難鳴嗎?”
傅瑤眼中有火光閃過,明滅之間,頗有燎原之勢。
“娘娘,我們也得趕緊想辦法才是。”
崔艷趕緊說道,希望能熄滅傅瑤心中的怒火。
傅瑤冷哼了一聲道:“中書令石顯老奸巨猾,召見了他幾次都不見他松口,想來他是想坐收漁翁之利,本宮偏不如他所愿,硬是要他做出個態度來,不然,康兒的太子之位就真是遙遙無期了。”
“娘娘,您是否忘了我們還有后招?”
崔艷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她怎么能忘了,她們還手握著丁青遙的把柄呢。
這次可要好好利用,不能功虧一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