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沉寂下去,而孟凡的思維,卻逐漸清晰了起來。
他依舊記不起自己真實的名字,記不清自己從何而來,又要到何處去。但他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世界,并不真實。
有什么東西,或者說某種力量欺騙了自己!
在這個世界里,自己的五感,自己的記憶,都是那么的真實。自己記得身邊的每一個人的名字,記得自己作為秦劍從小到大經歷過的重要事件的片段,甚至記得上一次測驗那幾道難度相對大的題目以及心上人玉手溫潤的觸感。
但是,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是什么欺騙了自己?
孟凡沉思許久。
突然,腦海之中,有一道電光,刺破黑暗,為孟凡帶來一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清朗感覺。
是大腦!
大腦,是人體的中樞與核心,負責接受并處理人體的一切感知。
痛覺、嗅覺、味覺……
甚至,記憶。
假如給一個剛剛誕生的克隆人灌輸特定程式的虛假記憶,那么這個只存在一個月甚至一天的克隆人,便會堅持認為,自己已經活過漫長的歲月。
這只是一個很粗淺的例子。
如果,大腦受到某種力量的影響,開始作為記憶和感知的中樞,欺騙人體。
那么,人體就會陷入虛幻的世界,無法自拔。
原因很簡單。
普通人,根本沒有辨識自己的記憶是真實亦或者是虛假的能力。
假如記憶能夠被灌輸或者被大腦直接創造,那么,有誰能夠確定昨天的自己,已經存在?
人仰望天空或者沐浴陽光時,偶爾會心生虛幻不真實的感覺。那么,人能否確定,自己身處的世界是真實的,而不是大腦的主觀臆想?
是大腦,在欺騙自己!
自己的大腦,正在將自己拖入虛妄的深淵。
孟凡脊背泛起一陣寒意,驟然睜眼,萬分熟悉的場景,再次映入眼簾。
周圍清晰起來,同學們笑著,書聲瑯瑯,好像孟凡方才的閉目沉思,只是學習之余,課堂上不小心打的一個盹兒。
各種記憶紛至沓來,似乎一瞬間,便要將孟凡方才的思考,完全沖刷掉。
孟凡有些眩暈,一扭頭,恰好見到美麗少女溫柔的眼神,心神頓時一陣蕩漾。方才思考產生的真實記憶,立刻變得極為模糊。
他馬上便要沉淪下去。
不行!
他心念驟然一定,剎那間,迷惘的目光,變得略微清澈。
可是,只有那么一瞬間而已。
大腦是人體的核心,它要是想騙人,試問誰能抵抗得住?
但對于孟凡而言,一瞬間已經足夠了。
在這頭腦清醒的一瞬間,孟凡當機立斷,用力咬破了舌尖。
有一種感覺,是大腦無法掌控的。
那就是伴隨疼痛而來的身體變化。
大腦可以將痛感磨平掩蓋,但卻無法遮掩疼痛帶來的某種變化。
因為,這種變化,是由神經網絡直接主導的。
比如,由疼痛引起的肌肉顫動。
孟凡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臉部肌肉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是最真實的感覺。
他的意識,由此變得愈加清晰。
在很短的時間內,他記起了一切。
比如,他真實的身份和名字。
比如,他來到這里的目的。
他知道,一旦疼痛消失,自己真實的記憶,就會被沖刷得一干二凈,繼而有虛假的記憶取而代之,于是急忙在靈海中與小白龍建立了聯系。
靈海的小珠內,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并不受孟凡大腦的支配。所以,小白龍無疑是清醒的。這是孟凡的依仗。
孟凡以極快的速度,簡單向小白龍講述了自己目前的遭遇,最后說道:“我需要龍髓寶劍!”
小白龍微微頷首,一甩手,一道碧藍光芒,破空而出,直入蒼穹。
天空之中,頓時綻放出絢爛的華彩。
極其恐怖的冰寒氣息,向周圍彌漫而去,方圓十公里內,萬物皆凍結在冰晶之中。
那光芒,正是龍髓寶劍!
孟凡心念一動,將龍髓寶劍握在手中。
他沒有絲毫停頓,極為快速的在龍髓寶劍中,打下一個佛光印記。
做完這件事以后,孟凡的意識和記憶,忽然好似一面摔在地上的鏡子,碎裂作無數碎片。
碎片快速溶解,消失。
而后,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清晰。
時間剛剛好!
他依舊坐在窗明幾凈的教室里,抬起頭,茫然四顧,發現講臺上,老師正在為一道難題寫下最后的句號。
叮鈴鈴……
下課的鈴聲,響了。
上課下課,好似只過了一個瞬間。
“我睡著了?”
已然忘記方才之事的孟凡,疑惑的撓了撓頭。
美麗的班花,慢慢走到孟凡身邊,低著頭,羞澀的問道:“那個,是送給我的嗎?”
孟凡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中,竟多了一枚碧藍色的可愛的hellokitty配飾。
什么時候,為什么沒有任何印象?
孟凡正想著,忽而有一縷記憶,進入他的腦海。
對了,這可愛的配飾,是我昨晚回家的路上,在小區門口的禮品店里買來的呀。
hellokitty什么的,最可愛了。
但更可愛的,是我親愛的……可兒妹妹呀。
這配飾,掛在可兒粉紅色的書包上,一定合適極了。
孟凡臉上蕩起幸福的笑意,握了握hellokitty配飾,正要將其送到可兒細滑柔嫩的手中,面色忽而一僵,唇角蕩起一抹苦笑。
方才,他分明感覺到,hellokitty配飾中滲透出一縷極為寒冷的氣息。
剎那之間,他的每一根寒毛,都因為這股寒氣,而豎了起來。
然而,作為感官上的知覺,冰寒徹骨的感受,大概只持續不到百分之一秒,便完全消失了。
孟凡甚至誤以為方才剎那間的寒冷,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除了寒冷,配飾中還傳達出另一個信息。
為了傳達機密,佛光傳人發揮智慧,研究出一種小技巧——將信息壓縮成佛印,銘刻進某件物體中。
而后,將物體郵寄。
收到物體的佛光傳人,可以提取佛印中的信息。
由于佛印只有佛光中人才能開啟,所以即便物體落入用心險惡之人的手中,對方也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方才,孟凡趁自己清醒,快速將與真相有關的信息,繪制成佛印,銘刻進龍髓寶劍之中。
那hellokitty配飾的本體,便是龍髓寶劍。
只不過,孟凡的視覺和觸覺欺騙了他,讓他眼中的龍髓寶劍,變成了hellokitty配飾的樣子。
方才,龍髓寶劍內的佛印,將真相灌注到了孟凡的腦海,讓孟凡短暫的清醒過來。
他清醒的意識到,這件配飾,是自己創造的一個奇點。
這個奇點,連接著兩個宇宙。
其中一個,叫虛幻。
另外一個,則名為真實。
它是自己破除虛幻,走回真實的關鍵。
所以,不能將這配飾交給任何人。
孟凡收回手,將佩飾緊緊握在掌心,一遍又一遍的不斷感受著其中傳達出的信息,道:“對不起,可兒,這小玩意兒,不是給你準備的。”
可兒動人的雙眸中,頓時流露出一絲失望。
小胖子呂小帥從一旁走來,手肘杵了孟凡一把,揶揄道:“怎么,甜蜜著呢啊?剛才我可全看見了啊,不就是一塊hellokitty配飾嘛,就給藍可兒嘛。”
而后又看向可兒,笑嘻嘻說道:“藍可兒,看你這情郎這小氣勁兒。不然跟我吧,我送你一棟別墅,一艘游艇啊。”
可兒輕輕哼了一聲,道:“誰稀罕那些東西,不然你馬上從我面前消失,我送你兩棟別墅,兩艘游艇。”
孟凡想起來了,可兒父親,是世界級別的大富豪。
呂小帥家是有錢,但他家的錢,和可兒父親比起來,就好似大海面前的一滴水一般可憐。
這些記憶,是很突然又很自然的出現的。
就好像,關注某一件事或者某一個人,大腦便自然衍生出這件事或者這個人的全部信息。
所以,當小胖子出現在他面前時,他腦海中自然浮現出了呂小帥這個名字。
當呂小帥提到他的女朋友時,他腦海中馬上浮現出可兒美麗溫柔的模樣。
孟凡仔細回憶,深深思酌,慢慢意識到,在見到小胖子之前,自己或許根本不清楚有呂小帥這個人。
而在呂小帥提到自己的女朋友之前,自己或許也不知道,自己竟有一個如此美麗溫柔有多金的女朋友。
人的記憶,正是由點向面延伸的。
通常情況下,只有見到某件物品,才會想起與這件物品相關的信息。
所以普通人根本弄不清楚,記憶開始的時間點,孟凡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非常艱難。
孟凡因此認為,大腦創造虛假記憶的過程是循序漸進的,絕非填鴨式的一蹴而就。
他緊緊握著hellokitty配飾,不斷接收著佛印傳達的信息,這些信息一次次的被虛假記憶沖刷替換掉,又一遍遍的從佛印灌注到腦海。
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此時此刻,孟凡就是一條魚。
他發現,假如沒有痛感帶來的神經元顫動,真實記憶在自己腦海中停留的時間,大概只有七秒。
七秒后,只有依靠佛印再一次傳輸信息,才能夠保持清醒。
只要配飾離手超過七秒,孟凡便會再一次陷入虛假記憶的汪洋之中。
所以,他緊緊握著hellokitty配飾,片刻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