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百萬妖族，狂派也好，和平主義者也罷，對相同的事物，往往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妖精們彼此間矛盾重重，分歧極大，但在一件事上，所有妖族，保持了一致。這件事，就是對大圣爺的態度。所以，救出大圣爺，是你將妖族拉到人類同一戰線的唯一希望。”

佘姐兒說完，向焦土中走去。

孟凡忙移步跟上。

身后，石門緩緩閉合。

孟凡忽然察覺不到石門的存在了。

他驀然回首，只見背后是一望無際的焦土，不遠處坐落著一處桃林遺址。桃樹早已被焚燒碳化，破敗不堪，只留漆黑的樹樁，向世人控訴當年的慘烈。哪兒還能見到石門的影子？

“察覺到了？”佘姐兒問。

孟凡微微頷首，道：“那石門，應該是兩個空間的交界點吧。我們跨過石門，等同于從一個世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當初你說，從未有人類進入過妖族本部圣地，我還滿心費解，暗想這世界雖大，但哪兒有一處凈土，是人類從未涉足過的呢？原來，花果山并不在人間界啊?！?

“除了仙、鬼、人間三界，這世界還有數不清的小世界。每一個大鬼的體內，便蘊藏一個小世界，大鬼死后，小世界便剝離出來，成為獨立的世界。這獨立的世界，與現實世界，總會有交界點。比如，一本書，一幅畫，很有意思，不是嗎？”佘姐兒一邊說著，一邊向懸崖峭壁走去。

孟凡回憶起當初進入白雪公主世界時，便是通過一本童話書，進入異度空間時，便是通過一幅畫。大惡鬼獄典獄長洪宗創造的世界，塌縮成了一枚米粒大小的珠子，而這珠子，便是那個世界與人間界的交匯點。

顯然，那石門，與白雪公主世界的童話書、異度空間的畫以及自己靈海中的小珠，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來妖族圣地花果山，從來都不在人間界中??！

孟凡深吸口氣，踩著寸草不生的焦黑的土地，跟隨佘姐兒，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遠方，水簾洞天下，一間茅草屋，在凜冽的風中瑟瑟發抖。

孟凡甚至擔心，下一陣風，便要將它沖散了。

可偏偏沒有。

它吱吱扭扭，頑強的與風抗爭著。

佘姐兒的速度，越來越快。

二人在荒蕪人煙，一片死寂的焦土中，跳躍前行。那聳立在大地之上的懸崖，看似近在咫尺，連水簾洞天上懸掛的匾額，字跡都清晰可見。可二人生生跋涉了三天三夜，才到那茅草屋前。

佘姐兒笑了笑，道：“還算運氣好?！?

“什么意思？”孟凡疑惑的問道。

佘姐兒解釋道：“花果山周圍的空間，有兩個特征。第一，是壓縮。舉例來說，你明明看到眼前有一塊石，但實際上，那石與你相隔或許有數十里。這里的空間，比你所在世界的空間，更為致密。所以你眼中的花果山，貌似只有數百里方圓，但實際上，它真正的空間，超過人間界的十分之一。第二，是不均勻。有些場所的空間密度，是人間界的數百倍乃是上千倍，但少數幾個地方，又是正常的。比如——水簾洞天的內部。空間的不均勻性，是不斷變化的，我們只用三天，便走到這里，也算是運氣好了，我曾經試過跋涉整整十五天呢?！?

話到此處，她忽而幽幽嘆了口氣，繼續道：“曾幾何時，這里是真正的樂土?？上?，大圣兵敗以后，天庭派遣十萬天兵天將，將這里掃蕩了至少十遍。數千年來，這里一直寸草不生，十分荒蕪，我們想了很多辦法，甚至無力在這里成功種出一株草。”

“那你們為什么不另選一處圣地？”孟凡問。

佘姐兒淡然道：“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原因，大概是因為，這里是大圣爺的花果山吧。不說這些了。走吧，我帶你去見妖族四老和其他妖族高層?！?

她話剛剛說完，小草屋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賊眉鼠眼，頭發花白，臉上褶皺叢生，身材佝僂的老者，探出頭來，瞇著眼睛，上下打量孟凡。

佘姐兒立刻莊重起來，欠身行禮，道：“三長老有禮了。”

眼前這個賊眉鼠眼、不修邊幅的老頭兒，竟然是妖族四老中的老三！

孟凡內心極為震驚。

通常情況下，一個國家或者一個種族的統治者，應該是高高在上，衣冠筆挺，常人輕易無法接近的存在。萬沒想到，妖族的核心人物，妖族四老中的三長老，竟是這樣的模樣。

若是他蹲在馬路邊，十有八九會被人當成是老乞丐吧。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所謂震驚，也只是在眼中一閃而過。他心知眼前這個老者，乃是堪比奇門八圣賢的存在，在妖族之中地位尊崇，急忙垂下頭去，恭敬的叫了一聲三長老。

三長老沒理會佘姐兒，也沒回應孟凡，而是依舊上下打量著。

他雖然臉頰精瘦，生著一雙老鼠眼，看起來有些雞賊，但眼中，充滿了智慧。

上了年紀的老妖精，看慣了世事變幻，滄海桑田，一雙眼睛輕易洞穿人心。他無疑是捕捉到了孟凡眼中一閃即逝的震驚，忽而笑呵呵的開口說道：“什么三長老，在大圣爺的年代，我只不過是一個跑腿的小妖精罷了。只是運氣好，同一年代的妖精，基本死光了，只有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僥幸活了下來。苦守著這花果山圣地，熬了這么多年歲，熬到個什么妖族四老的稱謂，也是可笑啊。我之前就是個跑腿的，跑腿跑慣了，閑不住，每天照例巡巡山，看看種下的種子，有沒有那么一個半個的發芽。幾千年，都是這么過來的。聽心藍說，最近要帶一個年輕人類來，有可能……”

他眼睛一亮，明顯激動起來，精瘦的身體也變得微微有些顫抖。他用力咬了咬牙，深吸口氣，間隔兩三息的時間，終于繼續道：“有可能幫助我們，救出大圣爺。我們幾個老東西，親眼見證過大圣爺的輝煌，如果能救出大圣爺，就算讓我們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自那日起，我們四個，便輪流在這里值守等待。今日難得陽光明媚，恰輪到我值守這里，我心中便隱約有預感，或許會有好事發生。果然??！年輕人，隨我來吧。”

他說完，轉過身，向茅草屋內走去。

孟凡向草屋內看去，只見家徒四壁，只有一盞油燈，微微搖曳，散發著極為微弱的光芒，不免有些疑惑，向佘姐兒看去。

佘姐兒點點頭，跟隨三長老，進入草屋之中。

孟凡遂也跟了上去。

三長老見二人皆進來了，負著雙手，佝僂著腰，向殘破的墻壁上吐出口氣去。

墻壁上，頓時顯現出極為精細復雜的紋路。

孟凡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一個由妖氣驅動的陣法。

此陣不斷變換著色彩，漸漸的，墻壁幻化成了一道水簾。

水珠落下，淅淅瀝瀝，孟凡甚至嗅到了清澈的泉水味道。

“見笑了?！比L老苦笑，“我們懷念當初水簾洞的景色，便將陣法做成了這種效果?！?

佘姐兒垂下頭，美麗的臉龐上，泛起淡淡的哀傷，輕聲道：“可這世間，怎有手段，能復制當年水簾洞天的磅礴與壯觀呢。”

三長老與佘姐兒同時嘆息起來。

孟凡默默無言。

他很清楚，當年的水簾洞天，未必有多么宏偉，多么攝人心魄，只因有孫大圣的存在，它才成為了每一個妖族魂牽夢縈的記憶。

三長老與佘姐兒帶著孟凡穿越水簾，來到一處寬敞的大廳。這里大概是懸崖峭壁的內部，四周皆是石壁。墻壁上、穹頂中，鑲嵌了不少發光的玉石，令這個空間看起來朦朧旖旎，石桌、石椅雕刻著精致的花紋，石樹、石花涂繪著絢爛的色彩，古樸迷人，令人渾然忘記外面那片焦土是何等的荒蕪與慘烈。

正對孟凡的位置，擺放著四張石椅，石椅下手方的兩側，又各擺放一列略小的石椅。石椅后方，聳立著七座雕像，居中者頂天立地，正是大圣爺孫悟空。兩側六名妖精，也是威風凜凜，想必是大圣爺的六個結拜兄弟，在妖族的歷史上同樣享譽盛名的六位妖圣。

三長老拍了拍手，朗聲喊道：“客人到了?！?

聲音在空曠的石中大廳內，久久回蕩。

不多時，大廳四面的墻壁上，泛起微微波紋，三名老者，帶著數名隨從，先后從水波內步入大廳。

三名老者，皆是樸素裝扮，看起來就像是林間的耕農、山中的樵夫。三人的隨從合計七人，則是形象各異，有的高大威猛，有的短小精干，也有衣著時髦。

頓時，十幾道目光，全部匯聚在孟凡身上。

“就是他？”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皺著眉頭喊道。

三長老眉宇間掠過一絲不快，點點頭，沉聲道：“說話小聲些，別擾了花果山下先祖的英靈?！?

那壯漢一怔，忙垂首退下去了。

佘姐兒與孟凡耳語道：“說話的是北方王謝震，標準的狂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