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義環(huán)視一周,最終將目光落在孟凡身上。
他程家與龍城奇門八派和平共存三百年,雖然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彼此間沒什么交集,但從歷史淵源和相互的立場考慮,彼此對對方的信息還是有所探究。程俊義知道,八派佛光一脈,出了一個天才少年,那少年的名字,正是孟凡。
久聞孟凡大名,但未曾得見,昨日在劉家本部,程俊義的關(guān)注點在八派家主身上,對孟凡只是匆匆一瞥,沒有仔細觀察,此刻終于看清了孟凡的全貌。
但見這小和尚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穿著隨意,目光靈動似乎充滿了智慧,整個人氣勢內(nèi)斂,不驕不躁,雖然年少,但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沉穩(wěn)品性。只是簡單的坐在那里,便好像一座巍峨的山岳一般,難以撼動。
將門出虎子,奇門八派的未來,依舊可期啊!
程俊義心中暗暗感嘆,輕呼口氣,道:“兩日前,我程家看守寶庫之人,我的親弟弟,程俊禮被殺了。我的二哥程俊信,身受重傷,現(xiàn)在依舊處于昏迷之中,生死不知。”
孟凡心中一顫,急忙問道:“程前輩的意思是,程家寶庫的看守者,遭遇了襲擊,一死一傷?”
“不錯。”程俊義道,“我程家人,不是不能死,但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覬覦我程家。龍城之大,但能對我程家構(gòu)成威脅的,只有你們奇門八派。除了八派中人,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殺掉我的弟弟,重傷我的二哥。”
孟凡長嘆一聲,道:“這件事絕不是我八派所為。原因有二,第一,八派與程家和平共處三百年,實在沒有必要突然出手。第二,我奇門八派也有三人被殺,八派家主忙于調(diào)查此事,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其他。”
程俊義重重點頭,道:“雖然道不同不相與謀,但八派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敢于擔(dān)當,這一點我很相信。既然八派家主說這件事并非八派所為,那殺我程家子嗣之人,就一定另有其人。”
“但是——”程俊義手掌在一側(cè)的紅木茶幾上重重一拍,那紅木茶幾頓時四分五裂,他目光深沉,好像一只蟄伏的雄獅,壓制著自己暴戾的氣息,沉聲道,“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任何頭緒。”
“這正是我來這里的原因。”孟凡道。
“好!”程俊義霍然起身,一帶寬大的風(fēng)衣,向一側(cè)走去,口中說道,“跟我來。”
客廳的一側(cè),擺放著一個紅木柜架,上面陳列著很多玉器、古董,程俊義來到木柜旁,伸手在一件玉器上輕輕一拉。
咔嚓……
墻壁內(nèi),頓時傳來機關(guān)咬合的聲音,隨后,木柜向墻壁內(nèi)陷了下去,繼而向一側(cè)慢慢移動。
一道門,展現(xiàn)在孟凡等人的面前。
門內(nèi),傳出一股極為濃重的死氣。
那是將死之人身上發(fā)出的氣息。
程俊義咬了咬牙,步入門內(nèi),伸手在墻壁上一摸,門內(nèi)的世界,頓時明亮了起來。
看清內(nèi)部的情況,孟凡頓時覺得頭皮一麻。
歐陽箐眉心蹙緊,東方婉兒和邢潔緊緊握住自己的嘴巴,努力讓自己不發(fā)出聲音。
只見十幾平米的空間內(nèi),擺放著一張純玉石雕刻成的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那人上身赤裸,手臂、胸口、脖頸……幾乎每一寸肌膚,都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駭人的傷口。
墻壁上,趴著一只小狗大小的黑色蜘蛛,粗壯的爪子深深嵌入墻壁之中。除了玉石床,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布滿了白色的蜘蛛卵,不斷有蜘蛛破卵而出。指甲大小的蜘蛛,爬滿了床上病人的身體,不斷吐著蛛絲,嘗試縫合病人的傷口,可那傷口剛剛被縫合,就再次崩開,滲出膿液。
不斷有蜘蛛死去,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死去的蜘蛛,立刻就被活著的蜘蛛撕碎吞食了。
程俊義目光深沉,道:“床上之人,就是我的二哥程俊信,他的傷口無法愈合,人也一直沒有蘇醒,我只有用程家的法子,為他強行續(xù)命。但續(xù)命也是有極限的,我估計二哥他挺不了多久了。”
孟凡深吸口氣,道:“我去看看。”
“孟凡哥哥……”東方婉兒拉了拉孟凡的衣袖,流露出一絲擔(dān)心。
邢潔看著孟凡,也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
孟凡在兩個美麗少女的小手上拍了拍,道:“沒事。”
“我隨你去。”歐陽箐蹙眉說道。
孟凡點了點頭。
而后,孟凡慢慢步入了房間之中。
嘶——
數(shù)以十萬計的蜘蛛,頓時揚起頭顱,尖銳的牙齒向兩側(cè)分開,發(fā)出陣陣充滿威脅的尖銳的嘶叫。
那趴在墻壁上的巨型蜘蛛,突然張開復(fù)眼,綻放出萬千銳利的光芒。
孟凡回頭看了程俊義一眼,見他駐足門口,面色冷峻,沒有任何動作,心中暗想,這位程家的掌舵人,莫不是刻意要考驗自己?
那墻壁上的巨型蜘蛛,無疑是程家圈養(yǎng)的寵物。
而這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又是巨型蜘蛛的子孫,擔(dān)負著不斷縫合程俊信傷口的任務(wù)。
傷害這些蜘蛛,無疑是不合適的。
孟凡側(cè)目看向歐陽菁,但見這小美女看著滿地蜘蛛,眉心微蹙,顯然也沒什么主意。
孟凡微微一笑,道:“禪令人心靜,還是我來吧。”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木魚,放在掌心,另一只手持起木棍,在木魚上輕輕一敲。
咚……
悅耳的木魚聲悠悠揚揚,帶著寧靜的氣息,傳遍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焦躁的蜘蛛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程俊義的眼中,驚異的神色一閃而過。
孟凡收起木魚,雙手合十,輕聲喊道:“阿彌陀佛。”
說完,慢慢向前邁出一步。
足落處,泛起如水波樣的微微的金色漣漪,層層蕩開。地面的蜘蛛們,好像池中的浮萍一般,慢慢隨著漣漪向角落里散去。
見到這一幕,歐陽箐撅了撅小嘴兒。
這件事,除了孟凡,還真沒人能做到。
至少,她歐陽箐做不到。
《萬佛心經(jīng)》,有一門最基礎(chǔ)的心法,名為禪意。
禪意又分幾個分支,其中一個分支,是融于自然,感應(yīng)自然,化身自然。
所以,孟凡閉著眼睛,能察覺到周圍數(shù)十米內(nèi)一切微小的變化。
他能聽到,小草破土而出的聲音。
他能看到,身后小狗兒身上絨毛被微風(fēng)輕輕撫摸。
周圍的空間,好像被劃分出無數(shù)網(wǎng)格,他能體會到天地與自然中的一切。
另一個分支,便是靜心。
靜心,是一種柔和的力量。
比如木魚的聲音,能讓天地中的一切生靈,進入平和狀態(tài)。
孟凡方才用的,正是禪意中的靜心訣。
相比佛光,道藏堅持的,是純粹而凌厲的攻擊。
道藏以劍為武器,攻擊凌厲霸道,道藏一脈的煉丹和制符技藝,大多也是為極致攻擊服務(wù)的。
讓歐陽箐用劍掃清前方障礙,沒有任何問題,但若要讓她令蜘蛛們安靜下來,倒是難為她了。
所以,這個風(fēng)頭,只有孟凡來出。
“走吧。”
孟凡說著,慢慢走到床邊,低頭看去。
但見床上的病人骨骼寬大,曾經(jīng)應(yīng)該是一個非常壯碩的人。但此時已是瘦骨嶙峋,眼眶深陷,顴骨突出,腹部肋骨清晰可見,仿佛只剩一層薄薄的皮膚,遮蓋在骨骼之上。
他身體各處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傷口,即便是最微小的傷口,也沒有愈合,慢慢滲著膿液。眉宇間有一縷黑氣飄蕩著,整個人散發(fā)著腥酸的味道。
“他——”孟凡微微皺眉,看向歐陽箐,“歐陽箐妹子,你怎么看?”
歐陽箐微微搖頭,道:“不好說。”
“直說便是。”身后,傳來程俊義的低沉聲音,“我已命人買好兩口上好的棺材,也為二哥準備好后事了。”
“好吧。”歐陽箐深吸口氣,道:“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
“我明白。”程俊義雙頰墳起,拳頭緊握,目光之中,綻放出銳利而暴戾的光,“死不可怕,但要死個明白。小姑娘,你如果看出什么,不妨直說。”
歐陽箐轉(zhuǎn)頭看向程俊義,道:“我們道藏一脈,最擅長與惡鬼打交道,所以對鬼氣十分敏感。你的二弟,是死在惡鬼的手里。而且,不是一般的惡鬼。”
歐陽箐說完,看向孟凡。
孟凡接過話來,道:“一般的惡鬼,也就是由普通人類轉(zhuǎn)化成的惡鬼,修為高低暫且不說,鬼氣屬性都是一致的。但是,這個惡鬼的鬼氣,有一些不同。鬼氣中,帶著非常強烈的腐蝕屬性。你二弟遭遇惡鬼的攻擊后,鬼氣進入他的身體,不斷腐蝕著他的血肉和臟器,那些從傷口中滲出的膿液,實際上都是血肉被腐蝕以后形成的液體。我猜測,攻擊你二弟的那只惡鬼,生前可能是一個妖精,比如蟾蜍、毒蛇或者其他什么劇毒的東西。鬼氣中的毒,早已滲透到他的奇經(jīng)八脈,即便是神仙,也難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