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皎潔清澈的明月躍出云海，映入顧修緣的眼眸里。

他站立于青龍之首，俯瞰蒼茫天地，伸手可摘星辰，身側有三千境界高深的修士簇擁拱衛，不禁心潮澎湃，遐想萬千。

因為天樞秘機灌注磅礴靈力，在丹田里凝聚成一道氣旋，并且不斷增強那氣旋的形態，一步邁入九品境界，使得自身的精神力也得強化，五感可外放一丈，感悟天地氣息。

但興奮之余，他又驀然沉默起來，想起自己肩負的重擔，感到棘手。

九十九次輪回里，那些天之驕子都失敗了，而自己哪怕有天樞的協助，成功率也只有50%，若是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壓力真他媽的大！

其他救世尊者能不能來點作用啊！你們剩下九十九人都是背景板嗎！

哪怕多增加1%的勝率也行！

顧修緣內心忐忑焦慮起來，但臉上盡可能維持住自己是個紈绔子弟，得意之余又打算擺爛不管的人設。

一旁的慕蒼生見狀，猜測是否因為顧修緣沒有靈根，不能修行，所以才自暴自棄，于是道：“顧尊者你雖無靈根，但集合四大洲陸十大宗門的力量，足以煉制一條人造靈根，雖然品階比不過一、二品的靈根，但三、四品還是有的。”

顧修緣忽然靈機一動，如果人人都有靈根，可以修行，那四大洲陸億兆生靈，該是多么一股龐大的力量！

是不是就能提高對抗天魔的勝率！

于是裝作好奇問道：“煉制靈根這么簡單的嗎？不費什么資源？”

慕蒼生搖了搖頭，“也并非如此，靈根乃是天道所賜，多寡乃是定數，若要煉制靈根，則需要先抽取一位將死修士的靈根，以此為基礎方可煉制人造靈根，煉成后再放置進入無靈根的凡人軀體之內，但饒是如此也有隱患，因為人造靈根并無任何屬性，修行效率遠低于有屬性的靈根，一些特殊功法也不能研習。”

“怎么個不如？慕蒼老可否為我解惑？”顧修緣聞言有些嘆息，靈根的數目是固定的，看來并不能讓每個人都成為修士。

這個人人如龍的計劃，還在構想中就破滅了。

慕蒼生開始為顧修緣詳解靈根修行效率之間的關系。

但凡靈根，即可感知天地靈氣，并且引導汲取。

但天地靈氣也有屬性，除卻常見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還有風、雷、毒、劍、尸、血、種種變異屬性。

假設無屬性的靈根效率為1，汲取普通靈氣時，也為1，但若想汲取五行屬性的靈氣，效率則大打折扣了，僅有0.1。

變異屬性的靈氣壓根就無法引導入體，絕了很大一部分功法的修行途徑。

所以雖然有煉制人造靈根的法子，但抽取他人靈根已是魔道邪修所為，成品效用也不算高，算是雞肋。

但顧修緣身份特殊，為了能讓他得以修行，十大宗門并不介意行邪修之時，抽取幾位將死的修士靈根去煉化，擇最佳成品為他植入。

“唉，我說了自己并不想當這個救世尊者，跟有沒有靈根無關。”顧修緣搖著頭，一臉不情愿。

慕蒼生抿了抿嘴唇，內心苦嘆，他的任務只是護送救世尊者顧修緣去往清微道宮，他沒辦法管得了對方在想什么。

但他仍舊希望顧修緣能夠肩負起救世尊者的職責，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顧尊者切莫看輕了自己，眾神既然選擇了您，那么必定有祂們的道理在，而貧道與天下萬族生靈能做的，就是不遺余力的去相信！所以請您不要再說這些鄙棄自己的話了！千年災劫近在眼前，世間蒼生需要您啊！”

慕長生拱手作揖，神色嚴肅。

顧修緣身子微微一怔，眸子里倒映出這位言辭真切的修士，意味深長道：“真是命途半點不由人啊，我只想紈绔一生，怎么就被架上了這條船上。”

他沒再說什么話，只是安靜的感受夜風拂面的清涼。

忽然間，顧修緣想到什么，于內心伸出詢問天樞秘機：“既然這個世界輪回了九十九次，那豈不是相當于你能在一定程度上知曉未來？”

【不錯，過往的數據都記錄在天樞里，但每一次輪回時，都有些許的不同，譬如有的人在上一次輪回里背叛，投靠了天魔，下一次輪回之中卻是為了對抗天魔而獻身，天樞無法具體斷定每一個人的傾向，每一件事情的走向，只能列出數據，讓你作為參考。】

“那這位慕長老，可是能夠信任的人？”顧修緣問。

【在過去九十九次輪回里，慕蒼生從未背叛過，皆為了該世界文明戰死殞命，可信度極高。】

看見天樞這么說，顧修緣頓時就放心了，看向慕蒼生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若想在千年之后的大災劫里贏天魔，光靠他自己是不夠的，顧修緣意識到這一點。

但又不能堂而皇之跟別人說自己的謀劃，在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前，顧修緣打算先跟對方建立良好的關系。

“唉，我想了想，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這個救世尊者是眾神選的，我怎么也逃脫不掉，反正一千年那么久，我可能活著活著就改變主意呢？誰知道以后的事情啊。”顧修緣笑道。

聞言，慕蒼生眸光一亮，一位他開竅了。

但很快，顧修緣又澆了一盆冷水，“但你也別太對我抱有信心，我說不定只想吃喝玩樂一千年，安穩等死。”

卻聽慕蒼生真切道：“顧尊者，一千年的時間很短，眨眼即逝，但也很長，足以一顆幼苗成長為參天大樹了，我相信你會出色的完成自己的職責！成為庇佑天下蒼生的擎天巨木！”

無論什么時候，慕蒼生都在試圖激勵這個開始擺爛的救世尊者，可謂操碎了心。

兩人交談間，已經抵達了寶瓷城。

顧名思義，這座此刻在顧修緣眼中如樹葉般大小的城池，以燒制瓷器而得名。

顧家就是做瓷器生意興旺起來的，在城中有十幾家鋪子，三處大型的窯場。

家業傳到顧修緣親爹手中，剛好是第四代。

“諸位道友且在此稍候片刻，貧道與尊者去去就來。”慕蒼生與三千修士打招呼，他想起剛才萬民拜伏的場面，覺得如此陣仗聲勢浩大，過于擾民了。

隨后，他御龍降落在城郊，與顧修緣一起步行，像是兩個散步歸來的好友，緩緩走入寶瓷城中。

城池不大，功能單一，主要區域是十字形的街道，各類瓷器鋪都沿著十字街道開設，城中百姓也多是窯場的工人和瓷器鋪伙計，酒家客棧不算多，學塾兩間，不學四書五經，不為科舉入仕，教導百姓文字也是方便日常工作，與鉆研瓷器的品質。

總得來說，寶瓷城存在的一切都是為了瓷器。

就像顧修緣的前半生，一切都是為了顧家的生意。

他年雖二十，已經接過了家中不少生意，打理的有聲有色。

“南唐國疆域雖小，但國民多操持商業，貿易發達，瓷器珠寶絲綢為三絕，貧道哪怕在東勝神洲，也早有耳聞。”慕蒼生漫步在青石板鋪就的長街上，看著時不時從身旁經過，運載貨物的馬車，不由感嘆道。

“我還以為凡夫俗子的事情，慕長老并無興趣。”顧修緣有些詫異，不禁說道。

“修仙者在飛升得道之前，也是血肉之軀，并非無情之物，也有自己的喜好與厭惡，貧道時常會遁影藏形化身凡人游歷市井，品一品街巷的小吃，啜飲清茶，聽說書人講古論今。”

聽慕蒼生這么一說，顧修緣發現自己過往對修仙者的認知，過于刻板單調了，大隱隱于市，或者自己前二十年的生涯里，就在不知不覺間與不少修仙者擦肩而過，還恍然不知。

兩人一路談心，不知不覺間前來到了一座不小的府邸前。

“少東家回來了！”門口的仆人立刻通報。

顧修緣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宅邸簡陋寒酸，不堪入目，難比仙家寶地，慕長老切莫見怪。”

“顧尊者再自謙下去，就是把貧道當外人了，從您身份確認的那一刻，貧道就負責與您對接，你我二者要互相扶持千年的光陰，總是客氣來客氣去的，難免繁瑣無趣了些。”慕蒼生微微一笑。

“有道理，那慕長老也別一直用您這個生疏的字眼稱呼在下了。”顧修緣頷首回以笑容。

三言兩語間，兩人的陌生疏離感變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