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癱倒在地的雜役眼睛逐漸變得清明了起來。

當雜役四處張望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后，趕忙手腳并用地向方縣令爬去。

一邊爬一邊驚恐地喊道：“大人救命啊！有、有鬼！是前朝貴妃！前朝貴妃化作厲鬼前來復仇了！”

一句話宛若激起了千層浪，一時間縣衙內的眾人更是議論紛紛。

涂清忙問道：“前朝貴妃？哪個貴妃？為何來復仇？你說清楚！”

然而地上的雜役卻突然抽搐，四肢都紛紛抽筋蜷縮了起來，嘴中也不斷地涌出白沫，嚇得方縣令連忙往后退去。

涂清忙蹲下檢查了起來，然而雜役卻很快便沒有了氣息。

一旁的方縣令小聲地問道：“涂大人，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涂清嘆了口氣站了起來，看著手中的黑蠶說道：“此妖蟲若是我沒猜錯，其名應為幻心蠶，數量稀少，極為少見，以至于我第一眼都沒能認出它。

“它能分泌出一種迷人心智的液體，令聞者產生幻覺，接著便通過自身的蠶絲逐漸侵蝕對方的身體，進而操控對方。

“而這……也許就是陳府上下死狀極為凄慘的主要原因了。

“至于這名雜役……他的身體已經被寄生了太久，早就被破壞得不堪了。”

方縣令聞言，喜悅之情涌上眉梢，忙恭喜道：“恭喜涂大人距離破案更近一步，若依涂大人所言此案乃為妖禍，那下官這邊……”

然而涂清卻是絲毫不予理會，緩緩走到周知路面前，面色復雜地看向正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周知路。

“周知路是么……你贏了。

“此案即為妖案，當由撫夜司來負責，我會將本起案件原原本本地上報朝廷，包括方縣令如何謀劃、強行定罪的經過。”

“哐當！”

卻是身后的方縣令聞言一時腿軟，跌坐在了地上。

內心中更是一片凄然，原來涂清聽到了自己對劉勇所說的話！

倘若這不是妖案，案件詳情自是由自己主寫上報，該如何寫豈不都由自己決定。

可這是妖案！是由撫夜司主導的妖案！

以涂清四品撫夜衛的地位，倘若真告自己一狀，怕是這頭頂的帽子……就再也戴不上了啊！

可白天時明明親口所說這不是妖案的啊！涂清，你害我啊！

可惜此時已是無人在乎方縣令心中所想。

涂清接著說道：“依照約定，你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不過分，我可以幫你實現。”

周知路聞言咧嘴一笑，不由得想看看此時令清雪的表情，嘚瑟一番。

“我的要求就是這起案件我要全程跟隨，所有案情我都要了解，不能對我有所隱瞞！”

“絕無可……呃，就這？”涂清下意識說道，但轉而愣住。

周知路奇怪道：“不然呢？這么看著我作甚？你們以為會什么？”

涂清瞟了眼面色微紅的徒兒，掩嘴說道：“咳咳，沒什么，只是比較好奇你為何會提出這個要求。”

周知路聳手道：“這案件把我害得那么慘，我想要知道最終結果是何豈不理所當然，反正閑著也無事，不如查案更有意思。”

涂清點頭表示理解，隨后又好奇道：“相比較那些，我更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這妖蟲是在雜役的胃中的？”

周知路面色一僵，當時自己沒忍住直接出手了，現在倒是不知該如何解釋。

涂清見狀，眼中閃過奇異之色：“雖然小友的推論很精彩，但僅憑那些推論就斷定雜役身患妖蟲，屬實有些武斷，在我看來或許小友是先知道了雜役身患妖蟲，再反推雜役的表現，莫非小友……能看見妖氣不成？”

周知路心中一沉，他不知道這種能力在這方世界是否常見，倘若被追問能力從何而來自己又該如何回答？

卻不料涂清突然笑道：“哈哈哈哈小友莫要緊張，此種能力雖然稀有，但也并非罕見，在我撫夜司中就有不少人是對妖氣敏感之人，既然小友不愿說，那我就不再多問了。”

周知路聞言不禁長舒一口氣。

這時一旁的劉勇忍不住插話道：“大人，那這起案件接下來該怎么辦？”

涂清思考了下說道：“幻心蠶還有一種特性，那就是有蠶之地也必有蛾，幻心蠶寄生的目的其實是為了給母蛾提供營養，眼下還需再確認下陳府的那些尸體中是否都寄生有幻心蠶。”

劉勇忙說道：“陳府的那些尸體都已經移到了殮房中，各位請隨我來。”

說罷，在劉勇的帶領下，眾人紛紛往外走去。

臨走前，周知路停下腳步，朝著后方輕聲笑道：“方大人，在下就先行告辭了，地上涼，莫要傷了身體，我還等著看大人褪去官服的模樣呢。”

說罷，周知路大步離開，徒留方縣令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后方。

……

殮房內。

尸體一排排地擺在房間內，由于數量之多，竟讓這寬敞的房間顯得格外擁擠。

周知路面色復雜地從尸體邊穿過，看著這些一張張熟悉的臉。

這是陳府的管家，周知路記得這人常常帶著一些新來的丫鬟鉆胡同。

這是陳府的夫人，前兩天還總去藥房買枸杞。

這是陳府的王丫鬟，陳府老爺鉆的就是她的屋子。

唉……一夜之間竟都陰陽兩隔，周知路不由地嘆了口氣。

周知路走到了涂清的旁邊，看著涂清用刀劃開了一具尸體的腹部。

隨即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捏出了一只幻心蠶，不過卻是一只已經死亡的。

隨后又查看了幾具其他的尸體，也皆是如此。

涂清琢磨了下說道：“這些幻心蠶都還只是幼體，寄生到這些人的體內后，也并未在宿主死后離開，而是一同死在了體內，倒是頗為蹊蹺。

“不過數量如此之多，起碼能夠說明此地一定有一只母蛾！”

劉勇疑惑道：“但是上次探查不是沒有找到其他妖獸的痕跡么？”

涂清解釋道：“說明這只母蛾藏得十分隱蔽，這些人的胃中基本都是只有一些水，沒有什么飯菜殘渣，所以我猜這些幻心蠶極有可能還是卵的時候，便混著水進入到了這些人的胃中。”

周知路眼睛一亮：“井水！陳府家中有井，喝的水都是從井中打上來的，如果卵在井中已然存在，那么母蛾……定然就在井底！”

劉勇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沒能探查到痕跡，原來躲在了井底！”

涂清點頭，凝神看了看手中的幻心蠶道：“如此隱蔽，又如此周密，這起妖患……怕是沒那么簡單啊。”

周知路點頭表示贊同，沉思中突然注意到令清雪正站在一具尸體旁發呆。

尸體是一名少年，周知路認得這是陳家的公子。

而在這名少年身體的旁邊，還有一具小女孩的尸體。

此時的令清雪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殺意，令周知路不禁側目看去。

仿若是察覺到了周知路的視線，令清雪冷眼瞪了過來，喝道：“看什么看！”

說罷頭也不回的便走出了殮房。

周知路一臉懵，眨了眨無辜的眼睛，怎么連看都不讓看了？！

“哈哈哈周小友莫要生氣，她就是這脾氣。”涂清在一旁解釋道。

隨后看著令清雪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道：“清雪她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吧。”

周知路疑惑地看了過去。

涂清解釋道：“清雪小時候生活在一個村莊里，可惜后來一只妖獸闖入了那個村莊，也是二三十人，全都被妖獸殺害，當我趕到的時候，整個村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周知路聞言不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