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混……”

不待方縣令訓斥，周知路便繼續說道：“若在這之前，我還在想如何能自證清白，但這名雜役出現后，卻是直接送來了這樁案子的鐵證！

“這壓根不是人為的案子，而是一樁妖禍！”

話音落下，全場一片寂靜。

“噗嗤！”

只見原本一臉錯愕的方縣令突然變得忍俊不禁，隨后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當你是發現了什么驚天秘密，居然說這是妖禍哈哈哈哈！”

而站在一邊的劉勇也變得面色焦急，朝著周知路擠眉弄眼。

“哼！周知路！你可知本官今天白天去干什么了？”

不待周知路回答，方縣令便自顧說道：“本官乃是陪同撫夜司涂大人去探查現場，而經過涂大人親自驗證，這案子并非妖獸作祟，現場更是一絲妖跡也沒有！

“妖禍？何處來的妖禍？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撫夜司涂大人？”周知路不屑地說道：“草民不知道這撫夜司是何處，也不知道這位涂大人究竟是如何探查的，但若是因此就下了非是妖禍的結論，草民只能說……這位涂大人也不過如此，怕是什么浪得虛名之輩。”

“你……”方縣令剛張口，便聽到縣衙一側傳來一聲嬌喝。

“住口！”

隨著聲音響起，只見一道銀光在大堂上一閃而過，一柄細長直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周知路襲來。

“嗡！”

好在劍尖穩穩地停在了周知路的脖頸處，劍尖微顫的聲音和散發出的冷意令周知路不由得冷汗直流，不敢有絲毫動彈。

周知路順著長劍看去，只見是一名面若冰霜的黑袍少女。

少女的臉龐清秀，但卻沒有絲毫胭脂痕跡，兩道清朗的眉毛，一對不似尋常女子般柔弱，反而飽含英氣的眼睛，組合在一起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是可惜這般俊秀的少女此時卻是滿臉怒意的說道：“我師傅乃是朝廷撫夜司四品撫夜衛，破解妖案眾多，更是救了無數百姓！你以為他跟這縣令一般？豈能容你在這含血噴人？！”

周知路感受到喉結處的寒意，小心地往后退了退，卻不料這長劍竟緊隨而來。

無奈之下，周知路只好停下腳步，看著少女倔強的臉龐，眼睛一轉說道：

“這位姑娘，我確實不知道你師傅究竟為官如何，但我說的話也自然有我的道理！既然你如此信任你的師傅，不妨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令清雪眉頭微皺，冷聲道：“什么賭？”

“敢問姑娘芳名？”

“令清雪。”

“令姑娘，案子如今的疑點主要在于這究竟是人為，還是妖禍，倘若我能證明出這案子確為妖禍，證明出你師傅就是錯了！那么令姑娘便滿足在下一個小要求如何？”

令清雪聞言下意識皺眉，但出于對師傅的絕對信任和支持，剛要出口答應，便被人插嘴道：“我來跟你打這個賭。”

只見同樣一襲黑袍，頗有幾分儒雅的涂清緩緩走了過來。

“這個賭事關你我，理應由我來參與，若你真能證明出這是一場妖禍，我可保你無事，并在不違反大宋律法的前提下滿足你一個要求，如何？”

周知路無所謂地點頭道：“好，那就依大人所言。”

隨后用手指輕輕推開了脖頸前的長劍。

長舒了口氣，在周圍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到了雜役的面前。

此時的雜役仍舊一臉惶恐，眼中無神，嘴中嘟囔著什么東西。

周知路蹲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說道：“倘若一個人經歷了一場兇殺案，被嚇得神志不清，那么一般會呈現出異常緊張和敏感的狀態，難以安撫。

“語言上一般會出現混亂、語速過快或過慢，甚至是結巴的現象，而對于案發的情節更是忌諱，閉口不談。”

場上的劉勇聞言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周知路隨即伸手在雜役的面前晃了晃，對方卻是毫無反應。

“但各位看這名雜役，眼神無焦，對周圍的環境毫無反應，剛才雖然大喊大叫，但話語中卻也是邏輯清晰，根本不像是一個被嚇傻的人。”

方縣令聞言忍不住反駁道：“你這是何意？莫非這雜役還能是裝的不成？”

“哼！”周知路冷笑一聲道：“可還記得剛剛這名雜役說的什么？”

劉勇搭話道：“說的是鬼來了，不要殺他。”

周知路補充道：“準確的說是鬼怪‘又’來了，這個又字很有意思，一種可以解釋說我就是兇手，雜役看見我便說我又來了，但是在剛進大堂時他便已經看見了我，卻是沒有絲毫反應。

“而另一種解釋，也可能是他再一次看見了鬼怪，再一次……經歷了一場兇殺！”

方縣令聽后一臉懵逼，再次忍不住說道：“你在這胡言亂語什么呢？到底什么意思？”

而一旁的涂清卻是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的意思是……幻覺？”

“對！”

周知路打了個響指，點頭道：“剛才我就見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在我看來，與其說這個人被嚇傻了，不如說這個人是被催眠了！”

“催眠？”涂清疑惑道，自己倒是從未聽說過這個詞。

周知路解釋道：“可以理解為是通過某種手段進而控制一個人的思想和意識，使其感知發生扭曲或喪失的一種異術。

“而且大家再看，這名雜役臉頰消瘦，呼吸有些困難，而他的手……可是一直在撓著自己的身子。”

涂清這時已經覺得眼前這名少年或許真的發現了什么，便問道：“這又說明了什么？”

“不知道大家可曾見過被蟲子寄生后的動物有何表現？”

涂清聞言眼睛一亮，答案呼之欲出！

只見周知路緩緩伸出兩根指頭，一邊說道：“沒錯，之所以沒有在案發現場探查到妖獸蹤跡，那是因為妖獸從一開始就沒有暴露在外面，而是……在體內！”

說罷，兩根手指猛然點在了雜役的胃處。

“吱！”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從雜役體內傳出，縣衙內的眾人無不臉色大變。

“啊！鬼！鬼啊！不要啊！”雜役也在這一刻再次驚慌大叫起來，而在其胸口下方竟突然鼓起一個肉包，在身體表面飛快地游走。

周知路連點數下，卻是根本跟不上肉球的速度，額頭上早已汗流不止。

這時，一只沉穩有力的手從一旁伸來，一瞬間便定住了肉球。

周知路詫異看去，正是涂清！

只見涂清緩緩移動手指，肉球在其逼迫之下，逐漸向上移動，直到最后移到了雜役的嗓子處。

“嘔~”

雜役猛然間嘔吐了起來，黃色的嘔吐物噴涌而出。

周知路連忙跳開，嫌棄地看了看地上的污穢，尋找著什么。

一旁的涂清緩緩上前，掏出了一條手絹，從地上的污穢中捏起了一個黑球。

黑球只有小指的半個指甲大小，仔細看去，竟然像是一只黑色的蠶。

涂清從腰間的錦囊中拿出了一撮化妖粉，灑在了黑蠶的身上。

瞬間紅色的化妖粉便化成了鮮艷的綠色，吸附在了黑蠶身上，惹得黑蠶吱吱亂叫。

涂清面色難看，不僅是因為自己沒能夠探查出此蟲，更是因為以此蟲的危害性和隱蔽性，倘若散布到了整個大宋國……

那將是一場空前的災難！

而這一刻，場上的眾人也終于明白，這起案件竟真如周知路所說，乃是一場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