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里，又恢復了寧靜。

四人并未看到，地面拖拽的血跡，包括角落里四具尸體滴落的鮮血，正伴著漏雨的積水，緩緩滲進了石磚縫隙，逐漸消失。

還有那半張石面。

在火光跳動中，它好似揚起了一邊嘴角，淺埋土堆下的另一邊則多出淡淡的血痕。

如在飲血。

過了一陣兒。

黃玲鳥從房梁飛下，落在濕漉漉的地面，啄食著石磚縫隙鉆出的細蚯蚓。

田野里，蚯蚓很常見。

每當天降雨雹，它們就會爬出地面透氣。外面暴雨連綿，廟里的磚縫窄小，鉆出一些體型纖細的暗紅蚯蚓，也在情理之中。

白皓等人看了一眼，不再關注。

黃玲鳥亂蹦亂跳。

漸漸地，它靠近了黃土堆。

當它仰脖吞下一條蚯蚓，忽然鳥瞳一閃，在前方的土堆上發現了一條更大的紅蚓。

宛如小指，搖身擺尾。

色澤，鮮紅勝血。

這條肥碩的粗蚯蚓，恰好從石面獨眼鉆出。

黃玲鳥振翅飛去，一口啄下。

吃了這條蚯蚓，黃玲鳥似乎飽腹許多，歡快嘰喳一聲，又飛上房梁，躲進了椽木的陰影。

大概一刻鐘。

就見那處陰影中，一抹陰晦的青芒幽幽閃過，緊跟著湮滅無蹤。

……

直到破曉時分。

下了一夜的暴雨總算停歇，東方顯露出魚肚白，還掛著一道模糊的七彩虹影。

聚集廟外的野獸，陸陸續續散去，在泥濘中留下了一串串凌亂的腳印。

有了昨夜的羞人遭遇，雨剛一停歇，蕭青竹就拉著紅娘，匆匆離開了破廟。

白皓倒不急著離開，繼續翻看得來的兩枚玉簡。《天魔舞》他不會修煉，倒是《皮囊書》瞧著順眼，日后行走歷練用得上。

魏顯也捂著腦勺醒來。

見‘錘爺’沒有吩咐、蕭青竹主仆也不在廟中，魏顯自作主張忙活起來。

撿柴、焚尸、喂鳥……

說也奇怪。

黃玲鳥沒什么食欲，送到眼前的靈谷丸看也不看，只是盯著石磚地面，一旦有蚯蚓鉆出，它立即飛過去，將蚯蚓囫圇吞下。

……

遠離破廟的山頭。

蕭青竹遠眺著剛離開的地方，神情復雜。而在她的身后，紅娘也默然不語。

過了好久，不見有人出廟，蕭青竹咬唇轉身：“紅姨，我們走吧。”

“二小姐，不跟了？”

紅娘愕然回過神。

剛剛她在暗想，到底是哪種奇毒能讓自己失了矜持，跟一個瘦猴丑貨鬼混，一時有些走神。

蕭青竹聞言，緊咬貝齒。

“跟！這個白叔的身份存疑，我還得驗證一下！”

紅娘輕笑打趣道：“二小姐，你不會真想當白皓的后媽吧？”

登時，蕭青竹俏臉生霞。

她現在也搞不懂。

明明心里非常排斥，可想到昨夜對方坐懷不亂，沒有趁機占她的便宜，還幫忙解了媚毒，就覺得白叔是一個謙謙君子。溫文爾雅，樣貌俊朗，修為不俗，這些加在一起，絕對是修煉道侶的最佳選擇。

唯一阻礙，是對方的身份。

“我哪有！”

蕭青竹跺腳否認。

她哪知道——

正是紅娘的隨口打趣，在她情竇初開的心底，留下了一顆小小萌芽。

試問，哪有少女不懷春。

“紅姨，陪我回一趟蕭家堡，找某人再借幾幅字！”

昨夜的事，讓她明白了。

兩人的修為，有時真上不了臺面，一旦遇上真正的危險，還得仰仗法器符箓等外物。

蕭青竹也下定決心。

這趟回去，不僅要多‘借’幾幅字軸，還要處理掉兩只儲物袋，再換些能解媚毒的靈丹或法器。

跟丟人？

這個不必擔心。

蕭青竹輕拍靈獸囊，一只嗅靈鼠就落在了腳邊。

……

一日后。

白皓飄然離開了破廟。

那雨中熱鬧的破廟，只留下了一堆篝火余燼。四具尸體早被魏顯清理出去，拖到廟后付之一炬。

等兩人走遠。

身后響起了一聲轟響。

回頭望去。

只看到被蓑衣遮擋的屋頂破洞，又發生了坍塌，蓑衣帶著一截椽木跌進了廟中。

“錘爺，這座廟年久失修，一點兒大雨都扛不住。等咱們再路過，可沒地方躲雨嘍。”

魏顯笑著找話。

聞言，白皓施展望氣術。

破廟沒其它異常，仿佛真如魏顯所說，年久失修的山神廟經不住風雨。

“走吧。”

白皓轉身前行。

破廟坍塌是有些古怪，但不值得停留，花上數日去刨根問底。

####

百獸谷內。

“柔娘無能，請掌柜的責罰。”

柔娘低眉順眼。

在桌角，還擱了兩個靈獸囊。

那是胡三龍四的。

進破廟前，她統一收了起來，以免暴露了身份。現在兩人死了，靈獸囊自然要上交。

此舉，也是請罪。

‘紅裙女子’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但不是她拋棄同伴、獨自逃走的理由。

柔娘還不知，那‘紅裙女子’是個老爺們，雨夜里遠遠跟著白皓，不過是臨時起意，她根本不敢過于靠近，又談何發現真相。

趙掌柜眉頭緊鎖，在廳里往復踱步。

柔娘帶回來的消息，屬實令他吃驚，特別是半路冒出了一個妖媚女子。

忽然。

趙掌柜腳下一頓。

只見他轉過身，盯著俏臉羞慚的下屬：“柔娘，你將他最后說的再重復一遍，一字不能錯漏！”

柔娘不敢怠慢，馬上復述。

修士的記憶力本就不俗，事情又發生在昨夜，她還不至于記錯。

過后，趙掌柜眉頭舒展。

“十年前、白承宗……”

“白承宗啊白承宗，你還是那般有女人緣。”

“呵呵，有意思，周禮啊周禮，你找的這個幫手當真出了趙某的想象。”

說著，他聲音轉冷。

“哪又如何！只要你周禮敢露頭，趙某就有把握制住你，奪了老匹夫的遺物。”

趙掌柜的眼中閃過寒光。

與之同時，在他腰間的右側，那鼓鼓的靈獸囊動了三四下，有低沉的虎嘯傳出。

柔娘不禁色變。

百獸谷誰人不知，掌柜趙冬海豢養的劍尾虎最喜食吞吃活人，一旦有了食欲，連百獸谷弟子都不放過。

“柔娘，既然這位垂公子說了，你就再跑一趟，堂堂正正待在他的身邊，莫要隱瞞來歷。”

“這……”

柔娘疑惑抬頭。

之前，趙掌柜一再叮囑隱藏行蹤。

如今反其道而行，搞不懂他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當然，若垂公子對你有意，也不能掃了他的雅興。”趙掌柜目露淫邪，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柔娘。此時的柔娘一副小家碧玉的裝束，胸前布帛撕開了一道口子，隱約的春光實在勾人邪念。

柔娘只覺身軀發緊。

這一刻，她仿佛被一頭餓狼盯上。

清白保不住了么？

柔娘輕抿紅唇，最終挪向一旁的木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