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琪送了東西回來，在廊下碰著貝兒，“貝兒姐要出去么？？”

“嗯。”

“您若要出去，從同濟(jì)巷那條轉(zhuǎn)吧，長垣街都堵住了？”

“怎么？”

“聽說是幾個學(xué)子在那邊鬧.事兒，衙門正在那邊抓人，結(jié)果被我也不太清楚。”

“知道了，大小姐在里邊，進(jìn)去吧。”

“是！”

顧惜惜見司琪回來，便道，“正好要找你，你換件衣服，跟我去件老爺吧。”

“見，見老爺？！”

顧惜惜道，“我的三色海棠被打碎了。”

“什么？”

顧向河已換了衣服去了翰林院，顧惜惜便回來，走到半路，見著三姨娘，三姨娘紅光滿面的過來行禮，“見過大小姐。”

“免禮。”

三姨娘道，“我聽門房說了大小姐院子里新來了一位嬤嬤，據(jù)說還是宮里來的。”

“是。”顧惜惜看著她，“姨娘難道又想要三姑娘跟我一起學(xué)習(xí)？”

三姨娘臉色一暗，有點(diǎn)訕笑，“這個……”

“這是德妃娘娘的賞賜，我也不敢做主。若教嬤嬤多心，豈不是顧家的不是。”

三姨娘心里道懶得理與顧家什么關(guān)系，只是若是顧蓮玉能得德妃娘娘教誨，自然對她沒什么壞處。

顧惜惜才懶得理她心里的那點(diǎn)小九九，抬腳欲走，三姨娘卻跟上來，“聽說大小姐的三舅爺回來了，還帶回了好些異域的東西，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啊。”

“嗯？！”顧惜惜一怔看著三姨娘，“不知三姨娘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大小姐還不知嗎？我前日上街，聽了從靖州那邊的來人所說。”

“那還多謝三姨娘帶給我這個好消息。”顧惜惜道，“三姨娘辛苦了，只是三姨娘可能因?yàn)槟甑酌χ骷易叨Y的事情耽誤了三姑娘的教導(dǎo)問題吧。”

“什，什么？”

顧惜惜道，“三姑娘年紀(jì)不小了，禮義廉恥應(yīng)該學(xué)起來，如果學(xué)著三姨娘從前的做派，也不過是重蹈三姨娘的覆轍而已，我當(dāng)街揍人之事傳的千奇百怪，可起因是為什么？我也不知道三姨娘知不知，我可警告三姨娘一句，大戶人家可忌諱著這點(diǎn)事情，姨娘不要講自己的好運(yùn)也延續(xù)道三姑娘身上，不是家家的老爺都如我家一樣寬宏。至于淮陽王府，姨娘最好還是不要想太多，準(zhǔn)姐夫都叫上了，只是這小姨子什么的，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三姨娘臉色慘白，“什，什么？我們家三姑娘她，她做了什么？!大小姐，請大小姐不要生氣，三姑娘她……”

“我十歲沒娘了，也沒見長著這樣。”

三姨娘只覺得臉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顧惜惜道，“你替我轉(zhuǎn)告三姑娘一句，她不顧我的警告，擅自闖入棠院，又將我獻(xiàn)給我母親的海棠花打碎，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輕慢于我，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不等三姨娘自辯，顧惜惜大步往前，走了兩步回頭過來，“我的莊子上送了一些新鮮的青菜，姨娘看著，送些年與人吧。”說完也不等三姨娘回話，她盡直離開。

顧惜惜一走，三姨娘腿一軟，直接摔在地上。邱奶娘過來尋三姨娘，看著顧惜惜忙躲開，等顧惜惜一走，走進(jìn)院子就看著三姨娘跪在地上。

“您怎么了？姨娘！”

邱氏慌忙上前，扶三姨娘起來，“你這是不要命了，前次跪祠堂，你的腿就受了傷，這么冷的地，你怎么還跪著。”

三姨娘僅僅的扶著邱氏，“我們，我們蓮玉又惹了什么禍?zhǔn)聠幔窟@該如何是好？老爺?shù)男闹蟹蛉酥異凵踹^子女親情，我家蓮玉該如何使好？奶娘，你說，這蓮玉如何要惹著她！”

邱氏忙扶著欲倒的三姨娘，“姨娘不要生氣，大小姐在如何強(qiáng)悍，那，那也不過是個姑娘。”

三姨娘回頭看著邱氏，“奶娘，你可不知。她心毒著呢？！”三姨娘咬牙切齒，“我定不會讓她傷我孩子一分，否者，我便于她同歸于盡又如何？！”

“姨娘？！”

“奶娘扶我回去。”

顧惜惜回來，司琪已回來，司琪進(jìn)來給顧惜惜行禮并回話，“大小姐安排的東西已經(jīng)送出去。”

“嗯，知道了，辛苦你了。”顧惜惜遲疑一下，靠在架子上，“有沒有離國地方志之類的書籍？！”

司琪微微一怔，“奴沒有印象，大小姐若想要找，奴婢幫您看看。”

顧惜惜擺擺手，“算了。”她坐下來，靠在椅背上，“珍嬤嬤的小女兒年后便要出嫁，這些日子她可能忙一些，你們可多看顧一些。”

司琪微微一怔，她知珍嬤嬤不是顧家家奴，到不知珍嬤嬤還有未出嫁的女兒，“是……奴婢竟不知道嬤嬤還有未出嫁的女兒。”

顧惜惜道，“珍嬤嬤原來是伺候我娘的，后來又從靖州跟過來照顧我，與家人分別，實(shí)在是我對不起嬤嬤。”

司琪道，“大小姐不用掛懷，想必嬤嬤是愿意照顧大小姐的。”

“嬤嬤自己在京中也有房子的，不過為了照顧我，甚少去住。”顧惜惜道，“嬤嬤為了我，真是殫精竭力。”

這邊周嬤嬤被顧惜惜打發(fā)回去就悶悶不樂。

榮欣見此卻喜上眉頭，端了茶小心翼翼的進(jìn)去，“嬤嬤，奴婢可以進(jìn)來嗎？”

周嬤嬤嚇了一跳，回神坐在炕上才道，“請進(jìn)。”見著榮欣，一臉笑意，“原來是榮欣姑娘啊。”

“我煮了暖胃的茶，嬤嬤您喝喝看如何？”

周嬤嬤端起來喝了一口，頓時贊賞起來，“這茶不錯，味道甘甜又生津，還能敗火，榮欣姑娘的手真巧啊。”

得了贊賞，榮欣一臉笑，忙推辭，“我也不過跟我們大小姐身側(cè)的大丫鬟司琪姐姐學(xué)了一兩招，我們這位姐姐的手才叫巧，還能做梅花糕呢，可香了。”

“哦，是嗎？你也上炕來。”周嬤嬤挪開一些，忙招呼她上炕。

“謝謝嬤嬤。”榮香上炕，拿出腰間插著的鞋墊開始做起來。

“你這是做什么？”

“做鞋墊呢？嬤嬤。”榮欣道，“我手笨，也就會做這些。我們司琪姐姐可還會雙面繡呢，還會描花樣子，可能干了。”

周嬤嬤眼睛一轉(zhuǎn)，笑著看著她，“她可就是你們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

“真是！”

“她從我們大小姐入府就一直跟在大小姐身邊，這些年可得大小姐器重，前些日子不是雪災(zāi)嗎？大小姐還派人親自送了她回去呢，我們大小姐十分喜歡她的手藝。”

周嬤嬤便靠在軟枕上，與她說起話來，眼睛盯著榮欣打探，這個丫鬟能有多大的機(jī)會被她收買？周嬤嬤眼睛一轉(zhuǎn)又問道，“你們大小姐只一個大丫鬟伺候嗎？”

榮欣拿起針穿透鞋底，針卡在尾巴，榮欣的手掌纏繞著一圈布匹，見自己的力量拽不動針，低頭用牙齒咬住，絲使勁的一扯，針從鞋底穿除，她拉著線，直接纏繞在手掌的布條上，挽了幾圈在手上，狠狠的拉住了麻線，再無多余的力氣才放手。

周嬤嬤看著面前的少女問道，“你也是這府中的丫鬟嗎？”

“是。”

“我進(jìn)來的時候聽說你們大小姐打死個丫鬟，也不知犯了什么罪？！”

榮欣見周圍沒人才小聲道，“嬤嬤自不知，這個被打死的大丫鬟正是大小姐身邊的一等大丫鬟，這丫鬟竟趁著老爺病了，在老爺藥里邊下藥，趁機(jī)爬上老爺?shù)拇玻瑓s被三姨娘抓住，直接拽出來。后來打了二十大板，沒挺過去。”

“哦，原來如此。”周嬤嬤道，“不過，這到底是自己的丫鬟。”

“大小姐雖規(guī)矩大，不過心還是挺善良的，到底那丫鬟犯了大小姐的忌諱。”

“大小姐的忌諱？！”

榮欣小聲道，“當(dāng)年我們府上的三姨娘就是個廚娘，趁機(jī)爬了老爺?shù)拇玻蛉诉@才離府，所以這丫鬟想要如此，自然是犯了大小姐的忌諱。”

周嬤嬤到是一怔，當(dāng)年之事也虐有所聞，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看著大小姐脾氣還好，到是三姑娘瞧著有點(diǎn)急躁。”

“自然，大小姐可是嫡女，嫡女自該有嫡女的氣質(zhì)。三姑娘不過一介庶女，學(xué)的不過是惑人的手段。如今我們沒有女主人，外邊瞧著是三姨娘走動，實(shí)際一切都是大小姐說了算，別的不說，老爺對我們大小姐是真的不錯，什么都給好的。”榮欣道，“便時這院子，也是老爺騰出來給大小姐住的，這原本是老爺與先夫人住的院子，那一片海棠便是先夫人最珍愛之物，后來先夫人離開之后，就老爺住著，三姨娘費(fèi)了不少勁，楞是沒住進(jìn)來，后來大小姐一從靖州過來，老爺就搬出去了，把院子讓出來。”

“這么說，府中最得寵的是大小姐。”

“自然。”榮欣道，“大小姐不光得寵，大小姐的話，十有九回老爺也是要聽的。只是大小姐甚少管府中之事，一切都由三姨娘代勞。嬤嬤不知，便是老太太也是要讓大小姐幾分的。”

“哦，原來如此。”

周嬤嬤心中便思量起來，寫給德妃的信中自然也增改一些，外邊傳言只怕不能盡信，這顧家大小姐只怕不是個好相與的，不過她又想著她畢竟不過十六七歲，她這些年在后宮什么手段沒見過，拿下她也該不是什么大事兒。

“你去找些紙筆來，我給大小姐排一個課。”

“啊，是！”

……

顧向河去了翰林院，顧惜惜打人只是也傳到那邊，他一進(jìn)翰林院就被一群老翰林給圍在一起。

“向河兄自然藝高人膽大，少師頭上也捋一把，此等豪情，真是令我等佩服。”這是平日瞧不起顧向河的。

“家里還好？少師府如何說？你那大小姐，陛下可是有處罰，如此，婚事還能成不？皇家禮儀，確實(shí)有些失禮……”這是顧向河同僚關(guān)心。

“那少師府簡直不太像話，連將軍府的姑娘也敢得罪，平日就瞧著那，邱家少子為非作歹，他那個父親還事事包庇，大小姐這一手，可得多少人稱贊……哈，帝都三賤，這名兒，值！”這是打抱不平的……

“向河兄平日怎么教女兒的，不怕將來嫁人，一言不合，直接將女婿給抽成血人……”這純粹看熱鬧的，“若是淮陽王惹了大小姐，不會被打吧……”

“虎父無犬子，這話得改……”

顧向河已焦頭爛額，聽著這些前所未有的問候，已不知說什么，還有不少人來打聽后續(xù)事情的，什么顧惜惜久不出嫁是否因暴.虐成性？！什么皇帝會不會取消賜婚？！少師府會不會跟顧家結(jié)仇？！顧惜惜會遭到如何懲罰，種種種種，仿佛帝都就只有這么一件事情……

好不容易過完半日回家，門房一見著，便道顧惜惜讓人找他，他心里有點(diǎn)擔(dān)心，會不會是淮陽王那邊又出幺蛾子？還有那個嬤嬤，他著實(shí)也不喜歡，德妃算什么東西，他顧家的孩子，怎么由她來教？！

顧向河剛換好衣服，顧惜惜便過啦，顧向河趕緊問，“惜姐兒找我什么事情，是不是王爺他……還是那個嬤嬤。”

顧惜惜道，“不曾，嬤嬤也十分安分，我知父親這些日子定會因我而遭受許多質(zhì)疑，心中難免難受！”

顧向河道，“不曾，你不用擔(dān)心。”

“女兒不孝，只是還有一事需報父親定奪。”

顧向河喝了茶，問道，“何事要我定奪。”

顧惜惜靠在椅子邊沿，小聲道，“父親知我母親獨(dú)愛海棠，作為子女，不能欲盡孝而親不在，實(shí)乃人之苦楚之一，然我也知三姑娘對我之母無半分情分，甚至連面也不曾見過，情分既無，也說求什么凈重，可三姑娘所做之事實(shí)乃令人寒心。”

顧向河楞著看著顧惜惜，“她，她又做了何事？”

“日前我用溫房之法催開一盆三色海棠，原本只為供奉在母親跟前，只是，三妹妹今日竟帶著淮陽王入我閨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qū)⒒ù蛩椋耸乱彩侵軏邒哂H眼所見，我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心，此事也是要父親知道的，一來我心中害怕被周嬤嬤看低，二來也是為了姐妹情分，若是她因此而背上什么惡名，實(shí)在是我不愿意，于是便試探著周嬤嬤此事該如何處理，只是這周嬤嬤畢竟太過人精，說了一大通話我也不明說，最后將此事推給父親，說父親按著自己的心情處理就是，我覺得這話十分不妥，于是便來回稟父親此事該如何處理？”

顧向河聽完臉色已變得十分不好，他皺起眉頭，“她還動了你房中什么東西沒有，這三姨娘越發(fā)不像話。”實(shí)在是顧蓮玉有拿走顧惜惜東西的先例子。

顧惜惜微微一怔，“應(yīng)該沒有吧，與淮陽王在一起，想來，她也沒那個臉。”

顧向河道，“此事，我會處理，給你一個公道，你，你母親…”

“父親。”顧惜惜探口氣，“若只是因?yàn)橐慌杌ǎ雭硪膊皇鞘裁创蟛涣说氖虑椤！?

“嗯？”

“我是見了妹妹年紀(jì)不小，已有了思慕男子之心，女子愛慕容顏上好的男子，想要尋求一個好的歸宿無可厚非，只是這尋求之心若不走正道，便是求的一時富貴榮華，將來也必不能長久。”

顧向河原不知，經(jīng)顧惜惜一提，頓時也愁眉緊鎖，“她也年紀(jì)不小，是該修身養(yǎng)性了。”好一個三姨娘，這教出來的孩子，竟然就這等德性。

顧惜惜道，“原本請兩個嬤嬤回來自是約束她的，不過父親將人趕走，到讓三姑娘越發(fā)沒了約束，如此下去，只怕會釀出不好的禍?zhǔn)隆！?

“惜姐兒之意……”顧向河問。

“父親，不如就趁著機(jī)會讓她好生反省。她打爛了供奉在嫡母跟前之物，自該受罰。只是只怕光抄寫家規(guī)，已無法讓妹妹醒悟，我想，不如將妹妹送去廣德寺，安置一間小院，替我娘親抄一下往生經(jīng)！”

顧向河道，“你前些日子才從廟里回來，便是祈福，那兒有先后秩序。她竟如此不思悔改，讓你如此擔(dān)心，自不可輕饒，京郊的莊子不多，且貴人甚多，她的性子也不足以磨煉，就打發(fā)她去惠州那邊的莊子，好生的反省。”

顧惜惜到時一驚，沒想到顧向河這次這么發(fā)狠，心中到是稍解氣。看著顧向河，又小聲安慰，“父親不用生氣，不過小孩子，心性不定，吃些苦頭就好了。”

“但愿。”

顧惜惜笑了笑，“那周嬤嬤是宮廷出生的，教養(yǎng)不錯，四姑娘雖有嬤嬤教導(dǎo)，可終究少了份大氣，我是想著，可否求了那位周嬤嬤，允了繡娘也來旁聽一些，倒也不用她直接教導(dǎo)。”

“這個能成？！”顧向河十分猶豫。

顧惜惜道，“我置一桌酒席，父親不妨與周嬤嬤一提，若她不愿就算了。”

顧向河心里稍微好點(diǎn)，“好。”心中還是有些擔(dān)憂，“那少師府之事……王爺是心中只怕月越發(fā)不喜你，說到底，都是我害了你。”

顧惜惜道，“喜歡不喜歡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