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惜才不知這少年在想什么,她出來便讓人去尋顧承寬過來。如今顧永大管家已經不大管家或者說,顧家宅院里邊的事情都由顧誠寬管著。
顧誠寬不久之后就過來,顧惜惜道,“寬叔大約也知道我找您來何事?”
府里留人的事情自然是有人已經只會過他的,他點頭道,“大約知道一些。”
顧惜惜道,“如今家中多了這些人,又是到年關的季節,事情多而繁雜,又加上外間為各府準備年禮的事情,事情定很多。”
顧誠寬道,“小姐不用擔心,府中的人都是得用之人,您有吩咐吩咐就是。”
顧惜惜道,“如今府中諸事太多,人多眼雜,今日之事也難免有人瞎傳,請寬叔您派人注意一些,另外那客房中雖只有一主兩仆一藥童,還請寬叔多留意一下,莫讓府中之事傳遞出去。”
顧誠寬當然知道顧惜惜這么吩咐自然有道理,武將之家,什么兵將部署圖,什么兵書,什么諜戰情報大約是有很多的,便是沒有這些,若是有人故意朝著里邊塞入一些東西的花,被人查出來,可就不是小問題。
顧誠寬最恨奸細,于是抱手道,“此事我記下。”
顧惜惜道,“請寬叔多費心了。”
“是!”顧寬道,“那位婦人如何?”
“此人我房中之人應看得住,若有什么,再尋您。”
“是,大小姐。”
這邊珍嬤嬤帶著周嬤嬤下去安置,可周嬤嬤心中十分不安,剛才幾句話的叫分割她心中已隱隱察覺顧惜惜不是個善茬,她若要壓住她只怕不容易。不過見著珍嬤嬤將她帶到主屋的西次間,心中頓時一陣詫異。
珍嬤嬤十分和藹可親的詢問道,“周姐姐,您便在這里安置如何?”
“什,什么?”周嬤嬤心中先是一驚,繼而十分得意,這主屋絕對不是什么隨意的人都能親自過來的,不過還是十分有顏色的推辭道,“這主屋奴才如何能住,這不合規矩。”
珍嬤嬤討好的道,“周姐姐是德妃娘娘身邊的人,身份尊貴,與我等下里巴人住在一起本就不妥,小姐既能得到嬤嬤教養,民間還有十一局俗話呢,什么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呢,您住這西次間,自然該的。”珍嬤嬤一陣吹捧,周嬤嬤就有點找回自信,看來顧惜惜對她還是十分看重的,只是不知那些話到底退口而出,性子使然,還是原本就有些笨。
珍嬤嬤一邊笑一邊和藹可親問,“周姐姐可有安排伺候的人?”
“嗯?!”周嬤嬤一愣,不知珍嬤嬤這話何意,“什么安排人?”
珍嬤嬤道,“姐姐若要安排貼身伺候的人或者有人選的話,盡管開口,不用不好意思,若嬤嬤不曾有,您就委屈一些,妹妹給你安排兩個丫鬟貼身伺候,畢竟嬤嬤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不太熟悉的地方,有著兩個熟悉的丫鬟在身邊使喚著端茶倒水也方便。”
周嬤嬤不答話,心中自然是懷疑顧惜惜要派人監視,只是淡淡的笑,“這怎么好意思?我若用了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可用什么?”
珍嬤嬤道,“姐姐可不要多心,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原本就夠的,再說,那大丫鬟我也指使不動啊,妹妹叫的不過是二等三等的那些無所事事的家伙。還請嬤嬤不要見怪,我這就去找他們,您在這里稍歇一會兒。”
“好。”
珍嬤嬤一走,周嬤嬤便好奇的大量這屋子,屋子里的擺設依舊十分簡單,炕上還擺著炕桌,十分干凈,想必平日也常打掃微微的松口氣,。”她抬起頭看,最西邊房間卻被鎖上,忍不住微微的皺起眉頭。正要去瞧瞧是什么,珍嬤嬤就領著丫鬟進來。
跟著珍嬤嬤后邊的,一個是榮欣,另外一個是榮香。榮欣一聽說來伺候宮里的嬤嬤,頓時就歡天喜地,榮香卻有點擔憂,甚至小聲問珍嬤嬤,“可是奴才那兒做錯?”她一點都不想被從大小姐身邊踢走。
珍嬤嬤道,“主子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兒那么多廢話。”
“是。”
進屋子來,兩人就跪在地上給周嬤嬤磕頭,“見過周嬤嬤。”
周嬤嬤見著兩個丫鬟,一個精靈,一個樸實,穿著二等的青白的衣服,點點頭,“往后這些日子,可要多麻煩兩位。”說著就財大氣粗的拿出兩根銀鐲子遞過來,“不是什么好東西,不要嫌棄。以后還要請你們多幫忙。”
榮欣接過來,頓時就欣喜不已,一臉討好的道,“嬤嬤,我們會用心的。”
“是的!”榮香拿著銀鐲子道謝,“多謝嬤嬤。”
顧惜惜從客房轉回房,貝兒便已回來,剛到門口,就看著珍嬤嬤帶著周嬤嬤過來請安,微微的皺起眉頭,“這位是。”
珍嬤嬤道,“這位是德妃娘娘賜給大小姐的教養嬤嬤,你叫周嬤嬤就好。”珍嬤嬤又向周嬤嬤介紹,“這位是我嗎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貝兒,性子直,武功不錯,常替大小姐做一些跑腿的雜活,你這又是去哪兒野去了,還不見過嬤嬤。”
貝兒忙低頭下來行禮,“見過周嬤嬤。”
珍嬤嬤帶著她進屋,顧惜惜正在挑茶,桌子上擺了十來個裝茶的各種物品,有竹子的,有陶瓷的,有木頭盒子,還有用葉子的,顧惜惜從一處竹筒中到處茶,鋪在一張特質的宣紙上,正擦看著。看著兩人進來,頓時就朝著周嬤嬤招手,“嬤嬤過來幫我瞧瞧。”
周嬤嬤吃了一驚,不過很快走了過去,站在桌子邊,“大小姐不知叫我何事?”
“你來分辨一下這些茶?!”
“什,什么?”周嬤嬤面色一變,看著顧惜惜,一臉茫然,“奴婢不太懂。”
顧惜惜將茶葉一丟,慢慢的靠在椅子上,“我也不太明白,只聽著我家三姑娘曾說過,京中貴女,素有開茶會的愛好,我想來這茶也是十分重要之物,原本無處可學,如今嬤嬤來了,我還以為能學的一兩招,也讓我能有機會參加茶會的時候顯擺一二。”
周嬤嬤心中大駭,如果剛才問報酬之事只是給她下馬威的話,這個,簡直就是狠狠的甩她的巴掌。她心中已萬分后悔,若剛才不曾對她有半點輕視之心,如今也不會招受顧惜惜這樣的羞辱。
顧惜惜吩咐道,“都拿下去吧。”
貝兒走出去,讓廊下的丫鬟進來,將茶全部端出去,她的桌面頓時恢復干凈整齊,顧惜惜又吩咐人搬了椅子放在桌子對面,“原本想要跟嬤嬤學習茶的,只是不知嬤嬤竟不知,這算是我的失禮。”
她說的毫不在意,周嬤嬤卻那兒還敢坐,直接站起來,“此事是我的不是。”
顧惜惜道,“我也不知周嬤嬤擅長什么?啊,或者說,德妃娘娘派您來是為了教我什么的。您請坐,我們,可是相互很友好的關系。”
周嬤嬤遲疑一下,“自然是婦言婦德,宗法家禮。”
“哦,”顧惜惜點頭,“既如此,我就問一個關于嫡庶的問題可否?”
周嬤嬤一聽這問題還靠譜,忙點頭示意,“顧小姐請問。”
“是嫡母與庶女關系問題。”
“嫡母之宗婦,掌一家之權利,所有的庶女都是嫡母之之子女,嫡母有教養子女的權利與義務,嫡母是所有庶女的禮法上的母親,所有的庶女必須如母親一般尊重嫡母,否則以不孝論。若名聲有損,必不被社會尊重。”
顧惜惜道,“若嫡母已逝,庶女損壞供奉在嫡母跟前之物,又該如何論?!”
周嬤嬤畢竟不是不是傻子,聽著顧惜惜這個問題,微微皺起眉頭,“可是顧小姐家里庶女做了什么過分之事?”
顧惜惜道,“此事嬤嬤也應該看見,都知我母親素愛海棠,我家三姑娘打爛的那盆三色海棠真是我求了高人,用了特別之法子,才令它在大冬日暫放,此花原本供奉在我母親畫像跟前,前些日子因為天冷才搬到房中,可我加三姑娘不僅違背我的命令,私自進入我的房間,還講我供奉與母親前的花所打碎,周嬤嬤,此事該如何做?”
周嬤嬤雖熟悉宗法制度,可在德妃娘娘身邊,能有什么樣需要處置的也不會問她啊,她心中早已七上八下,顧惜惜此人她也是久聞大名,原本以為她不過一商人之女,僥幸念過書,在帝都如此繁華之地也該自慚形穢,可自她見她第一眼便知,這個女子的厲害在心里,她的心眼比一大群的帝都貴女加起來都多。
此時她的話便是代表德妃,不管要重處顧蓮玉還是輕拿輕放,她都把自己脫的干干凈凈,到是她,一個出力不好,便成為替罪羊。
好陰毒的女子!
顧惜惜笑,“我生在靖州,不知問題到底有多嚴重,幸好嬤嬤來了,也幫我解燃眉之急,我雖不愿為了一盆花傷了姐妹和氣,只是,這花畢竟是我對母親的孝心。一邊是姐妹之情,一邊是母女之心,我實無法取舍,還請嬤嬤幫我思量一番。”
周嬤嬤道,“此事雖涉及顧小姐,只是也還是算家事,大約也要看著顧老爺的意思。”
顧惜惜突然悵然一聲,“原來如此。”
珍嬤嬤還沒想到顧惜惜會如此說,不明白她明白了什么,“小姐這話是……”
“我原本以為這些宗法制度如國之法度,條條款款,觸犯便由著這些規矩定處置,可聽著周嬤嬤之言這些法度法規也不盡然,大約還是要看對什么人?若是受家主喜愛之庶女,便是輕拿輕放,若是,家主之不愛之人,便可加倍懲罰,呵,如此前后不一,任由心情而定之法度,學之又有什么用處呢?”
“顧小姐?!”她有點不相信顧惜惜說的這樣直白。
顧惜惜道,“您先下去吧,若有事情,我再找人尋您,今日之事,多謝周嬤嬤解惑。”
周嬤嬤卻心中駭然,詞意的站起來,“顧小姐,我想著,這課是否從明日開始上,我也編出一個課表……”
顧惜惜道,“嬤嬤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嗎?先收拾一下再說吧,至于上課之事,你編好課表之后,便交給珍嬤嬤安排吧。”她說完,已經站起來。
周嬤嬤茫然行禮,退出去,剛回去,見著屋子整理的十分整齊,里邊的擺設甚至還增添了幾只漂亮的花瓶,博古架子甚至多出幾件十分好看的擺件,炕上是新換上的褥子,下邊各拜訪兩把椅子,椅子中間的茶幾上,擺放著雪白的白瓷梅瓶,瓶子中插著紅梅,幾碟糕點正散發著酥香的味道,
在炕對面,則有一道大屏風,屏風上是美人圖,漂亮又實在,用屏風又隔出一個空間,作為臨時書房,左邊靠著桌上桌筆墨紙硯,右邊放著棋盤,而靠窗的地方則放著一把古琴。
周嬤嬤回去看著,已然挑不出一點錯處,這布置在富貴人間中也算精致,只是她心又不由得往下沉,按理說她這樣從宮中.出來的教養嬤嬤,身份尊貴,代表可就是德妃,她原本應該有更多的主動權,甚至顧惜惜的名聲已捏在她的手中,只是,如今的情況卻讓她忍不住害怕,她一來就被這主子與奴才直接給了下馬威,如今想要奪回主動權,只怕并非易事。
貝兒等周嬤嬤離開便走了過來,將從杜穎風得來的自辯書遞上來,“大小姐怎么知道那位杜公子文才了得?!我剛將來意說了,他便刷刷刷的寫了這么一大通。”
顧惜惜接過貝兒遞過來的信,打開一看,杜穎風的字跡十分漂亮,只是看了第一句,她的眉頭就皺起來,杜穎風只怕沒經過那些年的沉淀,與她所知的前世的那個杜穎風簡直不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怎么樣?!”
顧惜惜將稿子收起,“此等稿子,還不如廢紙!”
“怎么會?!”貝兒拿過來,“您瞧著寫的多好,用語華麗,對仗公正,切以公正之心,揚顧家之威,爾等小人如螻蟻之身,潰千里之堤……您看看,求陛下真心查出,還顧家之清白……”
顧惜惜道,“啊,所以呢?”
“所以,皇帝陛下一定會被這深情所感動。”
“哈……”顧惜惜忍不住笑了,“我是皇帝,我就覺得這東西還不如沒有呢,這什么狗屁!你見過有人拿雞蛋把石頭給砸破的嗎?如今我要少師府對抗,不,是整個御史臺對抗,我就是那一枚雞蛋,丟出去已粉身碎骨。”
貝兒一臉茫然,“我,我有點不明白。既然這個法子沒有效,那你為什么又找杜穎風寫這個東西呢?”
顧惜惜楞了一下,她當然不能告訴貝兒前世的杜穎風,收起心里不安,淡淡的道,“我怎么會知道她寫了一篇這么狗屁的文章,我不過見著他窮,又是讀書人,想給他個潤筆費而已……”
貝兒突出一口氣,“我還以為那杜穎風有什么能力,原來不過如此,早知道我隨便找個人寫,指不定比這個還好。”
顧惜惜道,“算了,瞧著他也挺可憐的,再給他一次機會,告訴他,我不緊著要,讓他慢慢悟。”因為沒有了那一場天災人禍,杜穎風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嗎?她遲疑一下,好心的給出一點提示,“你告訴他面對一堆石頭,雞蛋是沒有贏的希望的,只是,石頭永遠都會贏嗎?”
貝兒點頭,“是,我會轉達的,只是這個就不要了吧。”
“你還給他就是,前些日子他便是因為這些稿子,差點入獄成為犯人,向來十分忌諱吧。”
貝兒一想,點頭,“也是。”說完便將稿子疊起來,放進懷中,“小姐,我見著那嬤嬤心中似十分不愿,只怕要起什么幺蛾子呢。”
顧惜惜雖知道對方聽不見還是壓低聲音道“如今她不過一個什么都做不了的婆子,還能起什么幺蛾子?”
兩人正說著話,外邊有人回話,大小姐,“安王府送了東西過來,指明是給您的。”
顧惜惜一愣,“給我?!莫非我們那位南苑郡主想跟我結交不成,我可不喜歡她。”
貝兒道,“這位郡主怎么了?受刺激了嗎?”
門外的人還等著回話,顧惜惜道,“將禮單呈上來吧。”
貝兒轉身去門外接了禮單,顧惜惜看都不是一些十分貴重之物,就是一些年貨,點頭道,“收起來吧,讓管家準備一份大約的禮物送去安王府。”
“是!”
顧惜惜又道,“莊子上送了一些青菜過來,送安王府一筐。”
“是!”
貝兒還不知道,變問,“什么青菜?”
顧惜惜道,“這時節的青菜也是有的,不過是剛長出來的嫩苗只怕不多見,淮陽王送給我的那個莊子你記得不?”
“自然記得。”
顧惜惜微微一笑,“那莊子有個溫泉,這時節用來種菜很不錯,明年我讓他們多種一些,過年過節送禮挺好的。”
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