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剛剛十六的安潔莉娜還是個對世界滿懷期望的弓箭手。她背上嶄新的弓離開家，在哈舍爾森林外圍歷練。

有一天，她在一如往常地射殺兔子時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她試探著走近，發現了一個躺倒在地的人類和一頭奄奄一息的巨獅。從痕跡來看，他們是一路追逃到了外圍。

在外面待久了的人都知道，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心生憐憫。安潔莉娜也是這樣被父母教導的。

但她是個新手，一個心地善良的、還很純粹的新手。

所以她上前了，她看到人類還有救。安潔莉娜抱著人類離開，帶著他去據點找人治療。

她還記得人類的東西灑了一地，于是她回頭，順著痕跡將她能撿的都撿了回來。安潔莉娜不會離開森林外圍繼續深入，因此只有幾樣東西罷了。

其中就有一個石偶。她當時只是覺得這個石偶不錯而已，也沒有什么貪圖的想法。

她本該忘了這個石偶的，也本該忘了這件事。它本該是她多年后偶然想起的一個談資。

但，那只是本該……

回到據點把東西放下之后，她發現父親給的護身符一直在閃爍，閃爍。

安潔莉娜慌忙聯系父親，飛奔著趕回家中。

那是她最后所見的清晰的世界。

她暈倒了，她只記得很疼很疼，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在流血。

后來據父親說，她被詛咒了，也許她本會因此死去。誰也不知道這個詛咒原本是什么樣子，但至少護身符替她抵擋了大部分的傷害。

所以，她僅僅失去了一雙眼睛。哦，也不是完全失去。這樣一看，結果還算不錯。

……

不，一點也不好。

安潔莉娜明明只是想要幫助別人而已，她也僅僅只是想要幫助別人而已。沒有一絲惡念，卻落得這個下場。

她不明白，更不甘心。于是她開始回憶，仔細地回憶。然后她想起了石偶，唯一一個讓她感覺特別的東西。

她沒有任何證據。因為等她的父親去尋找蹤跡時，那個人已經不在據點了。安潔莉娜甚至還發現，她當時根本就沒有仔細觀察那個人的相貌。

沒有誰會在救人的時候有閑心記下人臉的，更別說嚴格意義上她只見了那人一面。也因此，她無法給出尋人的形容。

但對一個魔法師而言，心就是她的證據。她近乎頑固地篤定，就是石偶有問題。不然她又能如何呢？恨那人的受傷？還是恨自己的援助？

安潔莉娜一遍又一遍地回憶那個石偶的樣子，像是要把它刻在腦海深處，永不忘懷。

石偶，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也成了她最深的夢魘。

……

“嗯……向左，大概三百米。”威廉停下，繼續感知了一番定位。男子越走越偏，逐漸荒涼。

眾人要按著威廉的描述前進，西奧多在最后掃尾，擾亂痕跡。

“等等。”西奧多叫停了大家的腳步。

“今天換個別的樣子。”西奧多抬手用了六個“水中倒影”，四男二女變成嶄新的樣貌，而且幻象是三男三女。

然后等隱隱約約看到人影的時候，威廉示意西奧多停下，西奧多和米歇爾兩人在后面守著。這樣，走到那個中年男子面前的就是四個人，一男（威廉），三女。

看距離差不多，艾蘭意念一動，用出屏蔽魔法“無明之地”。隱蔽類、屏蔽類魔法有一個特性，它們是不顯示法陣的，或者說，法陣是無色的。要不然它還隱蔽什么呢？哐當一個法陣砸下去，用鼻涕猜都知道有人施法。

而且在被這種魔法覆蓋的地方，盡管其他魔法仍舊會有法陣伴隨，卻幾乎不會有法術波動。

“干什么！”男子警惕極了，似乎準備一有不妙就逃跑。

“別緊張。”威廉笑得和藹，“問個問題而已。”

“有什么就說，我還有事。”男子處在提防狀態。

“你賣的貨，是從哪收的？”威廉抬指，似乎有個法術蓄勢待發。

“什么？什么貨不貨的？”男子一副狀況外的樣子。

“你沒賣嗎？帕奇家的徽章不是你賣的？”威廉愣了下，疑惑道。

“什么帕……艸你做什么！”男子剛放松一點就被威廉彈出的“火網”束縛。

“問你問題就給我乖乖回答。”威廉冷笑一聲，指尖殘留的法陣籠到“火網”上，“別在那裝來裝去。”

“我他媽沒回答嗎！”男子在扭動，身上浮現棕色的法陣，但很快潰散。想掙脫，卻沒用，反而越掙脫越緊。

“哦。”威廉也不說什么，只是走過去蹲在男子面前。指尖又一個小巧玲瓏的法陣，躍動著可愛的小火苗，對著男子的手灼燒起來。

不，不是灼燒。一點被火烤的感覺都沒有，但男子的手卻被附上不詳的黑色，順著火的位置逐漸往上蔓延。

“我說我說！”男子害怕了。

這世上當面造成傷害的魔法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的未知魔法。

“是我撿的！我撿的！”

威廉轉而對著他的臉燒。

“是我挖的！真的真的！快停下！”

威廉終于熄了火焰。中年男子的臉上已經有了一塊黑斑。

“我在，在拉善的小墳地挖的。”男子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

“哪一個？”威廉問，指尖又開始冒火。

“土向的！土向的那個！”男子幾乎要嗷嗷叫。

土向的“土”，是指六大法陣中的土之法陣。

他們現在在穆旦城的外圍。簡單形容一下，如果放一條橫著的線段，將穆旦城置于線段中央，那水之法陣在右側的端點，土之法陣在左側的端點。盡管現實中它們并不在一條直線上，穆旦到兩法陣的距離也不相等，但方位大體如此。

“你現在要去做什么？”

“挖地……墳，挖墳的踩點。”男子頓了頓，補充，“那邊有一個墓地。”

“嗯，這幾天不準離開穆旦城知道嗎？”

“知道，知道。”男子忙點頭。

“不，你不知道。別想著驅散，也別指望能驅散。”威廉冷酷無情地擊碎了男子的小心思，“你大可以試試。”

“……我，我知道了，我不會走的。”

“很好，要聽話點。”威廉站起身，對后面三人示意。

他們就這樣離去，徒留被“火網”抓住的男人在原地望眼欲穿。

等到他什么都人看不見了，又過了幾分鐘，“火網”才突然潰散。

“晦氣！真晦氣！”男子呸呸兩口起身，然后熱淚盈眶地看著自己的黑爪，“我的手……”

男子暗罵幾聲，也不踩點了，轉身回去找人救命了。

你說不能驅散就不能驅散啊？咱們挖墳的也是有背景的！

……

已經走遠的六人。

羅斯在解除幻象后報復性地給西奧多頭頂扔了幾個光環。誰讓西奧多剛才居然突然給他變性。

“我覺得不太好看。”凝出一面水鏡的西奧多照了下，非常認真地評價并提出需求，“我想要改成花的樣子。”

“花！花！花！”羅斯“唰”地讓西奧多身邊開滿了“光之花”。

哪怕是在光元素充足的白天，此時西奧多也亮得過分，整個變成了一坨光人。

“友團友團，誤傷友團了啊！”威廉小臂橫在眼前，趕快逃離這個光污染源泉。

威廉、米歇爾和安潔莉娜都躲在艾蘭身后，艾蘭支起陰影籠罩。

“我錯了，下次我會提前說的。”西奧多緊閉著眼敗退。

“這還差不多。”羅斯滿意地點頭，收了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