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風嗎？

是黑暗嗎？

“威廉！”

“威廉！”

“吼——”

男聲、女聲、龍吼，焦急、慌張、擔憂。

墜落，墜落。

最后是一片虛無。

“威廉！你醒了！”一位紅發藍眼的男人掀開帳篷，看見簡易木床上端坐的人，有些驚喜，然后迅速收斂了笑容。

“……西奧多。”威廉沉默了一會，看向西奧多。

“你還好嗎……”西奧多看起來小心翼翼的。

“我還好。”威廉露出一個微笑，“我從菲歐娜身上掉下來了是嗎？”

西奧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點點頭。

“我暈過去了啊……”威廉低頭輕嘆。

“威廉……”西奧多想要說什么安慰他。

“我沒事。”威廉下床，“大家還好嗎？被我嚇到了嗎？菲歐娜怎么樣了？”

聽到這一連串問題，西奧多吞下了想說的話，轉而回答：“安潔和米歇爾回據點找其他治療了，艾蘭在找柴火，羅斯在陪著菲歐娜。”

“是嗎？”威廉邊聽邊走出帳篷，一出去就看見一人一龍在帳篷邊探頭。

這倆的動作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身體微微前傾，湊向帳篷，好像這樣就能聽得更清楚似的。

威廉被這兩位“默劇演員”逗笑了。

“羅斯，菲歐娜。”威廉叫道。

羅斯一步一步蹭過來，他的雙眼蒙著黑色的布條，一頭半長不短的金發在腦后扎了個小揪揪。

菲歐娜是一頭巨大的龍，她的紅鱗似火，金瞳如光，只是坐著便是無聲的威懾。她趴下來，從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在擔憂，在安慰。

“威廉！還好你沒事！”羅斯松了口氣，開始念叨，“你嚇死我們了！菲歐娜也嚇壞了！要不是她反應快，你就真的可能掉到地上去！”

菲歐娜在一旁咕嚕咕嚕地點著頭。

“你騙人。”威廉拽了下羅斯的小發揪，笑著，“就算菲歐娜沒接住我，你們也會接住的。”

然后他撫摸著菲歐娜的頭：“謝謝你，菲歐娜。”菲歐娜歪了歪腦袋，靠著威廉的手，蹭了蹭。

“菲歐娜。”威廉指尖劃過光滑堅硬的鱗片，“你看到了，我恐高。”

菲歐娜半闔著眼，金瞳轉動，盯著威廉。羅斯面露擔憂地挪到西奧多身邊，抓著西奧多的小臂。

“也許，也許我做不成龍騎士了。”威廉說。他的語氣平淡，但垂下的手有些顫抖。

菲歐娜閉眼，噴出一口氣，不看威廉了。羅斯則是死死抓著西奧多，疼得西奧多開始扒開他的手。

羅斯擔憂地輕聲道：“……威廉。”

“嘶——”西奧多盡量小聲地倒吸一口涼氣，面目猙獰，聲音從牙縫擠出來，“松手，松手……”

“哦，抱歉。”羅斯突然意識到自己無意識的大力。

“騙你們的。”威廉露出笑容，紅寶石般的眼睛帶著笑意，“就算我恐高，我也絕對要做龍騎士。只是，菲歐娜，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克服它。你愿意等我嗎？我們也可以只做朋友，或者，我們開個宴會告別吧，你可以回龍鄉去，和血親生活。”

菲歐娜瞥了一眼威廉，用腦袋輕輕撞了一下他。

“好吧好吧。”威廉抱住菲歐娜，“謝謝。”

羅斯也沖上來抱了一下威廉，然后拍著他的背：“沒事的威廉，只是恐高而已，算不了什么。你一定可以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威廉轉身摁下了羅斯的手，輕笑，“西奧多，既然我恐高，那現在就你不合群了。”

西奧多翻了個白眼：“哦，是嗎？謝謝你們排擠我。”

三人于是笑了起來。他們圍坐在草地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威廉克服恐高計劃”。

“我覺得威廉得多上天幾次。”羅斯建議，“如果多掉下來幾次說不定就不會暈了。”

“以后可以試試。”西奧多非常贊同這種直面恐懼的做法，“或者先從小開始，先登個高樓。”

“……我當初在塔上也沒暈過啊。”威廉駁回后面這個建議。

“是不是因為塔不是透明的？”羅斯猜測，“還是說威廉你怕風？”

“不好說，也許可以讓安潔試一試把你吹起來？”西奧多又提議。安潔莉娜是風系的。

“我要是怕風的話，這些年怎么出來冒險的？”威廉無奈了，他回憶著自己失去意識前的經歷，斟酌著開口，“我感覺，自己只是怕那種……飛起來的，晃動，它讓我覺得不安。”

“哦！你害怕菲歐娜！”羅斯悟了，給出了精辟的總結。

“咳。”西奧多悶笑。

“你是傻瓜。”威廉也總結了一句。

聊著聊著，有個抱著柴火的少女走了回來，她遠遠看見三人，忙跑了起來，喊著：“威、威廉！”

她有著一頭黑色短發，微卷，小卷毛隨著她的步伐一跳一跳的，有些可愛。她把柴火往草地一扔，湊了過去，一雙黑色的眼睛盯著威廉：“你、你……”

“我很好，艾蘭。”威廉站起來轉了個圈，示意自己毫發無損，然后開始收拾草地，堆柴火，“就是有點恐高而已。”

“沒、沒事。”艾蘭拍拍胸，“加油，威、威廉！”

“嗯嗯。你的小骷髏好慢啊。”威廉看向艾蘭后面，一個小骷髏抱著柴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因為，只、只需要，撿、撿柴。”所以就叫出來一只小骷髏。

“吟唱一次成功了嗎？”羅斯跑去接過骷髏的柴火，“時間怎么樣？”

“是的。三、三十七秒。”艾蘭點頭。

“哇哦，這次比上次短了！不錯，再接再厲。”西奧多抱臂點頭，老神在在地坐在那。

“不要看戲了！”羅斯放下柴，“啪”地拍了西奧多胳膊一下。

“嘁。”西奧多站起來，把艾蘭摁在地上坐下，讓她休息一會，然后也跟著收拾起來。

而菲歐娜在一旁玩起了吹骷髏游戲。她一遍又一遍地把骷髏吹倒，小骷髏則一遍又一遍地爬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威廉扔了個火球，把柴火堆點燃。

“天就要暗了。”西奧多看了眼懷表，“哦，忘記通知安潔他們了。羅斯。”

羅斯被提醒，忙掏出個半圓的鐵片，這是安潔莉娜的東西。微光在他手中閃爍，勾勒成巴掌大的圓陣。鐵片浮在中央。

羅斯開口：“安潔安潔，聽得到嗎？威廉醒了哦，好像沒有摔壞腦袋。不要趕夜路過來了，我們明早回去。”

鐵片抖了抖，發出鈴鐺似的聲音，光芒散去。

眾人開始煮著蔬菜湯，清香緩緩飄蕩。菲歐娜則自己覓食去了。然后只見遠方一道黑光直沖云霄，瞬間在天空迸散開，展成巨大的黑色圓形法陣，在白色背景下格外明顯。

符文繁復的法陣內圈緩緩轉動，外圈則疾射出四道黑光，上下左右，奔向四方。

不知這黑光連到哪里，只是過了幾息，黑色就開始從法陣中心向外蔓延，宛如墨水潑到玻璃罩上，流淌，流淌，直到完全的黑暗。

天，暗了。

羅斯放了幾個小光球在四周照明。

“不管看多少次，都很震撼啊……”威廉滿足地感慨。

“畢竟是神一樣的天才。”西奧多攪拌著湯，附和一句。

沒錯，這并非一開始就有的東西。據說在近千年前，世界并沒有規律的白天黑夜，混亂與無序充斥其中。

而后埃德蒙出現了。大家并不知道他的父母兄弟，他也沒有留下任何子嗣。因此，他只是埃德蒙，沒有姓氏的埃德蒙。

大家也不知道埃德蒙何時出生、何時死去，因為等所有生命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厲害得無人可敵了，而他完成自己的心愿之后，就在朋友的幫助下銷聲匿跡。

他的心愿，就是用光與暗規律劃分時間。他是精靈的友人、巨龍的伙伴、妖精的合作者……他集結了那個時代幾乎全部的力量，他甚至說服了當時的魔王，也就是后來的第一代深淵之主。

在所有生物的共同努力下，當時的頂尖者們在世界點下六個陣眼，耗費無數資源，繪制完成了光與暗的法陣。法陣是埃德蒙和他的朋友們共同設計的。

他們根據世上存在的水火土風雷冰光暗八種元素將時間劃為光暗六度，合計一天十二度。他們成功了。

于是，整個世界煥然一新。

在世上所有智慧生物的記載中，那個時代都被稱為開辟者時代。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生物都是開辟者，因為他們都為嶄新的未來貢獻了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