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但是相思莫相負
- 春懷
- 紅塵紫陌
- 3399字
- 2008-11-09 01:06:25
“珞琪!”丈夫厲聲喝止,但妻子的招供已經(jīng)是棋落無悔。
公公楊焯廷震驚的目光瞪視著兒子云縱。
顫抖著手接過珞琪手中那塊兒玉佩在手里仔細端詳片刻,楊焯廷面露痛苦神情。
三公子煥信是云縱的異母兄弟,二姨太所生,自幼被過繼給了云縱的生母大太太當(dāng)?shù)兆訐狃B(yǎng)。
這都是因為大太太所生煥豪、煥儒二子是孿生兄弟,孩子出生恰逢楊焯廷的當(dāng)家長兄,前任龍城總督楊耀廷過了天命之年都沒有子嗣,就強行過繼了四弟楊焯廷的長子煥豪給他做兒子。卻不想云縱的孿生二弟煥儒六歲早夭,楊焯廷的正房再無子嗣,二姨太生的小煥信就被大太太抱去撫養(yǎng),也是為給孩子個好的名份。
三弟煥信自幼儒雅機敏、能言善辯,被楊焯廷當(dāng)做四房的繼承人調(diào)教,頗為看重。
珞琪偷看一眼神情肅穆的公公,心想公公做夢都不敢想他倚重的三公子煥信竟然干出如此衣冠禽獸的不齒之行。
珞琪知道公公疼愛三弟煥信,煥信頭腦精明,楊家的賬務(wù)店鋪多是三弟幫忙經(jīng)營打點,平日在楊家頗有些恃寵而驕,對云縱這位大哥都帶了輕慢。
幾次公公和丈夫云縱間的矛盾都是三弟在從中作梗挑撥,因此珞琪對三弟頗是厭煩,只是丈夫卻一味指責(zé)是她婦人之心狹隘多疑。此次珞琪并不是公報私仇,只是覺得丈夫為了這個沒良心的三弟如此付出不值得。
孔夫子尚且主張“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而非“以德報怨”,更何況她殷珞琪和丈夫并非圣賢。
“好!好!甚好!皆是楊家的孝子賢孫!”楊焯廷牙縫中擠出的字一字一頓。
珞琪偷眼看丈夫,云縱面帶羞愧難堪,叩頭道:“大人,珞琪她不過是在人去樓空后,于枕云閣內(nèi)尋到此物。兒子愚見,此玉雖為三弟腰間之物,遺落在枕云閣,只能推斷三弟足跡曾去過枕云閣,卻不足以證明三弟當(dāng)晚就在枕云閣行那茍且之事!”
珞琪納罕地望著丈夫,那枕云閣內(nèi)的情景,丈夫比她看得多,連她都看清了三弟的面孔,如何丈夫仍在為三弟遮掩。
珞琪暗自埋怨丈夫真是糊涂,公公的銳眼怕已經(jīng)識出他在扯謊,豈是她們幾句言語敷衍就能蒙混過關(guān)?
又是幾聲冷笑,公公喝了聲:“來人!去把幾位少爺都喊來,逐個拷打!”
管家跑進來應(yīng)了聲,目光停留在跪伏在地的楊云縱身上片刻,轉(zhuǎn)身離去。
珞琪比丈夫更為慌張,公公為了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竟是無所不用其極。
“爹爹容稟,媳婦看得真真切切的,是三弟從枕云閣出來。”珞琪索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所見所聞一一如實敘說,幾次丈夫欲插言,都被公公一個嚴厲的眼色制止。
待聽罷珞琪的陳述,楊焯廷才吩咐少爺們不必過來,仍逼問珞琪確認道:“你聽得是,煥信他在喊‘姨娘’?”
珞琪點頭。
“可曾說是哪位‘姨娘’?”
珞琪道:“媳婦沒曾聽到,也未曾看到。媳婦不敢有半句欺瞞。那女人嬉笑聲很弱,且出門時一襲黑色披風(fēng)周身裹得嚴密,難以辨認。后因四媽媽承認她在枕云閣遭調(diào)戲,媳婦才信口說了那些話敷衍,也是怕家丑外揚。”
楊焯廷將玉佩揣入懷中,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長子,目光中滿是失望,拂袖而去。
珞琪尾隨了公公送出幾步,待公公出了院門,珞琪才慌忙跑回書房。
丈夫仍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冰涼的地上,頭觸著地磚,人卻是不言不語。
珞琪自知此刻不宜多做解釋,便轉(zhuǎn)去臥房尋藥酒,待回轉(zhuǎn)到書房,門卻被關(guān)上,燈也熄掉,黑魆魆一片。
珞琪想他是在賭氣,輕扣了幾下房門也沒人應(yīng)答,稍一用力,門竟然虛掩,丈夫不知去了哪里。
珞琪一時間慌了神,莫不是丈夫心有不甘,追了公公的腳步而去,那厚德堂前豈不是又有出大戲要開鑼。
也顧不得許多,珞琪慌著要向院外去,卻被聞訊出來的它媽媽和碧痕攔阻。
公公訊問的事,珞琪自然不便同下人們多嘴,她原本不是長舌婦,況且這些丑事傳出去徒增笑柄。
它媽媽是知道老爺過來,只是不知道大少爺又為何事觸怒了老爺挨打,嘴里埋怨了云縱越大越是不懂事理,邊吩咐忠兒去找尋大少爺回來。
回到房中,珞琪坐在床邊愣神,回味今晚一場場暴雨驚風(fēng)般的鬧劇。
碧痕湊在她身邊低聲問:“小姐,姑爺被老爺打得狠嗎?”
珞琪瞟了眼碧痕,碧痕怯怯的目光中含著嬌羞,掩不住對大少爺?shù)年P(guān)切。
人尚未過門,心已經(jīng)在丈夫身上了。
珞琪逗她說:“等會兒子你去給你家小女婿姑爺擦藥,自己去看。”
羞得碧痕“哎呀!”一聲責(zé)怪,雙手捂了臉跑開。
珞琪擁著被子縮在床邊,直等到雞鳴破曉,才聽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丈夫進了書房。
又聽丈夫大聲喚著忠兒和碧痕,珞琪穿鞋去書房,丈夫視她如無物一般,在忠兒和碧痕伺候下洗漱。
珞琪輕聲問:“去了哪里?也不曾支語一聲,害得人家擔(dān)心。”
丈夫沒有回答她,只是抬頭用手巾敷著面頰。
“姑爺,小姐提心吊膽的偏要去找尋你,是它媽媽攔阻了,說怕老爺知道怪罪。”碧痕小心翼翼道。
云縱側(cè)眼上下打量碧痕,笑了笑又搖搖頭。
抬眼望了眼打簾子進來的它媽媽吩咐道:“奶娘,老爺吩咐下來,讓大少爺擇個吉日這個月就同碧痕拜堂圓房,早些了卻這樁親事。”
“這么快?”不等珞琪開口,它媽媽驚訝地問,“可是老祖宗還在仙山禮佛,不要等老祖宗回府再辦嗎?”
云縱將熱毛巾敷在面上,蒸騰起白色的熱氣,聲音掩蓋得沉悶,緩緩道:“老爺說,不過是把丫鬟收房,不必大辦,圓個房就罷了。”
“可是小夫人都將迎娶用的器皿物件連同這滿府的大紅燈籠都備齊了,如何的不辦了?”珞琪不解地問,反為自己的丫鬟抱不平。即便碧痕是個丫鬟,可是婚姻大事也不得馬虎的。
它媽媽笑應(yīng)道:“未嘗不是好事,老爺近來忙,府里出了這些沒頭官司,娶新少姨奶奶進門,沖沖喜也是好的。蘿卜快了不洗泥,老爺吩咐快辦,就辦下吧。”
碧痕羞紅了臉端了銅盆就要出門,云縱一把拉住她的腕子奚落:“躲個什么?沒見過你家姑爺不是?”
溫柔的目光中滿是對碧痕的憐惜,絲毫沒有留意她這個正房大太太的存在。
珞琪知趣地悄悄退出書房,書房內(nèi)丈夫仍是在同碧痕、忠兒說笑,絲毫沒留意她的離去。
落寞地獨坐在房中,聽了清晨院子里人進人出說笑語聲不絕于耳,只她獨守空房。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碧痕紅云滿面嬌羞地進來,伺候她梳妝打扮,心神不寧,竟然不小心打落了胭脂盒。
珞琪逗她說:“怎么,心都飛過去了?”
碧痕拖長聲音嬌滴滴埋怨了一聲:“小姐……”
“你的親事草率了些,怕是老爺近來心情不好,沒有輕慢你的意思,不必多想。”珞琪勸解著,但心里酸楚。她嫁入楊家就是叢草的同丈夫私奔,在朝鮮國月為媒,天地為父母拜堂成親。如今她的丫鬟嫁人也是如此的冷清場面,真是天意呢。
珞琪梳洗齊整,在碧痕的攙扶下去同丈夫去上房給公公請安。
一路上,珞琪隨在丈夫身后,低聲問:“吉哥,還痛嗎?”
丈夫似是沒聽到她的話,兀自向前走,心思滿腹的樣子,珞琪也不便多問。
沿著長長的甬道向前院去,迎面一群哭哭啼啼的人正向他們走來。
兩名老媽子攙架著一位雙腿發(fā)軟無力的人向迎面而來,一襲黑絨斗篷遮蓋嚴實,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身后哭天抹淚嚎啕痛哭的竟然是四太太莊頭鳳。
“姨小姐,快走吧!老爺這是天大的恩縱了。慈恩庵是個好去處,若是換了楊府里的女眷做出此等不要臉面的事,怕是要綁去沉塘的。”
說話的是七姨太柳詠絮,珞琪和云縱忙閃靠在一旁,靜等了這隊人走到面前,恭敬地向四姨太和七姨太問安。
被老媽子們攙扶著掙扎的黑衣人斗篷甩開,頭發(fā)散亂,面色蒼白如鬼一般,哭得聲音沙啞道:“冤枉,姐姐,我冤枉,求你去跟老爺討個說法,我冤枉。妹妹可以死,可不能去擔(dān)這不潔之名。”
珞琪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眼前的景象再次令她震驚。
黑色斗篷的女人是四姨太莊頭鳳的親妹妹,珞琪叫做“表姨娘”的。四姨太莊頭鳳家境不是很好,這個親妹子生得水靈,從小就隨了她寄住在楊家,指望將來也能嫁個好人家。只是挑來揀去,耽誤了青春,到了二十歲也不曾尋到中意的人家。
“姨娘,這是哪里去?”珞琪上前問,這位表姨娘平素不大同人講話,性格安靜,卻是畫得一筆好丹青,為此珞琪十分喜歡她“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清雅之氣。
莊頭鳳見到珞琪又氣又恨,抹著淚沖過來一把將珞琪推撞到墻上罵:“你得意了,正中下懷了?你還要在楊家如何興風(fēng)作浪?”
竟然這事也同她有瓜葛?珞琪懵懂地望著四姨太問:“四媽媽,珞琪不甚明白。”
求救的目光望向丈夫時,丈夫竟然在一旁冷眼旁觀,還一把抓住了要過來為她解圍的碧痕。
管家跟上來勸解催促道:“四太太、七太太,快些吧。不是什么有臉的事,趁了天沒大亮,快從后門出去,轎子在外面候著了。”
哭鬧聲遠去,珞琪才喊住哀聲嘆氣的管家詢問究竟。
管家搖頭嘆氣道:“不守婦道,老爺怕壞了楊府門風(fēng),打發(fā)她走了。”
珞琪望著遠去的人影,心想既然是表姨娘不守婦道,就該遣送她回莊家,如何反要送去尼姑庵?
“啊哼!”丈夫打了噴嚏,似是提醒她,珞琪忙隨在丈夫身后去給公公請安,幾步一回頭,心里仍是納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