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悅松開楊彥的手，挽住黎雪的手臂，點頭不語，臉頰徹底紅成了熟蘋果。

楊彥泰然自若地說：“低調。走吧。”

回七中的路上，楊彥在前面緩緩走著，陳思悅挽著黎雪在后面講小話，云朵被清風吹散，耳畔不斷響著車輪碾過馬路的聲音。

他們回到教室已經1點多了，窗簾拉上來，大家都在午休。

只有零星的幾個學生在昏暗的教室里刷題，這幾個分別是孟雨妍、邊家杰、岳薇和陳思悅。

她在楊彥睡著后，認真地寫著他給的數學基礎練習，寫下一筆又一筆。

1點45分，教室里就只剩她和孟雨妍沒有睡覺，只有她倆在教室里學習。

孟雨妍困得打著哈欠，眼淚蓄著越來越滿。

“啪”一聲，從眼眶落下來。

這不是因為傷心，單純是身體太困了。她每天只睡5個小時，但是又精神頭極好，甚至是亢奮，好像怎么學都不會累。

只是，會掉眼淚。

她抹掉臉頰上的淚水，往教室右后角望過去。

眼睛壞了，她看不清楚，只隱約看見陳思悅正在學習，楊彥趴在課桌上睡覺。

這時候，陳思悅抬起頭看教室前方的鐘表，對上孟雨妍的目光。她有些茫然，不知道為什么孟雨妍一直盯著自己看，只是這樣望著她。

被看的時間長了，陳思悅從座位上起來，走過去，但是她立即轉過頭去，趴到課桌上睡覺。

現在，整個教室就只剩陳思悅一個人在學習。

她忽然有了這樣一種想法。

在這一秒，我是這一秒內2班最努力的人。這樣想著，她的精神得到了極大的鼓舞，比不了聰明，就比勤奮。有的人成績不好，別人會說他這是不努力，說他其實很聰明，就是不努力而已。

但是，陳思悅沒聽過這樣的說法。

或許是因為外貌，旁人會覺得她不努力是正常的，會覺得她天生笨，天生不努力。

此時此刻，陳思悅開始渴望，每時每刻的努力下去，至少對得起小時候的自己。

小時候，她記性很好，總覺得自己聰明，未來可以當科學家去研制衛星，會想清華北大拒絕哪一家，會想過有意義的人生改變世界。

長大后倒數第一考多了，她就不敢努力了。

不努力可以說假裝自己是那種“我很聰明但是不努力”的孩子，但是努力后失敗了，只能證明自己“笨”。她不敢證明自己“笨”，所以干脆不證明。

但慢慢的，她不努力，別人也覺得她笨，連自己也嫌自己笨。

既然笨都笨了，總不能再懶下去！

陳思悅撐著腦袋，翻開楊彥給的答案，開始比對剛剛自己寫的題。

光陰靜謐地流淌而去，廣播響起慷慨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楊彥睜開眼就看見思悅在寫題，好似從沒有睡過，問：“沒午睡嗎？”

“不想睡，不困。正好，可以學習。”

“嗯。”

“你不勸我多休息嗎？不說什么不午休沒有學習效率之類的？”

“沒必要。現在是高三，咱們在CQ，再怎么勤奮學習強度也不可能太高。”

陳思悅壓低聲音，輕聲說：“我下午沒有項目，我不想去操場了。你跑1500米的時候，我再過去給你喊加油。我想在教室做你給我出的題。”

“行。”

“你不覺得我這樣沒有集體榮譽感嗎？”

“提高班級平均分也是集體榮譽感的一部分。”

陳思悅眉眼輕快了些，但眸中有些許顧慮，說：“我怕她們說我，就周佳佳她們，說我讀書像個書呆子，說我讀不懂。我一學她們就說我，我不學了她們就不說了。

我感覺她們就讓我墊底，要沒有我，周佳佳就是倒數第一。”

“你別管她們。高考后都不會見的人，沒必要浪費時間想這些事。”

“哦。”

陳思悅若有所思地點頭，抓著楊彥的衣袖，垂下眼眸，嘟囔道：“我會努力的。”

楊彥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我相信你。”

而后，陳思悅和黎雪一同留在教室學習。楊彥在教室待了會兒，去操場上曬太陽，他喜歡操場上熱烈的少年，和看臺上喊“加油”的聲音。

他不在2班的觀眾席坐著，反而繞著跑道一遍遍的走著。

一圈又一圈，陽光照在身上，把靈魂燒了一遍又一遍，那些腐爛的氣味都散了，彩旗隨風狂動。

烈日之下，孟雨妍從跑道出發了，剛開始她是倒數第五名，過了五十米，她就成了最后一名。平時，她從不運動，周六日都待在臥室學習，偶爾玩一玩4399小游戲，頭腦發達，四肢無力。

跑了200米，她就覺得腿跟灌了鉛一樣，怎么也跑不動。

但總不好現在就開始走吧，那也太丟臉了，同學們都看著她，大家都看著她。

烈日之下，微風拂過楊彥的臉頰，有些癢，轉身一望，看見孟雨妍艱難地在跑道上奔跑而來。他沖她招手，喊了聲：“孟雨妍，加油！”

說著，孟雨妍望過來，汗水從臉頰甩落，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夜空閃爍著的星光。

楊彥小跑著，跟到她旁邊跑著，說：“慢慢跑完。”

孟雨妍無力地擺臂，望著他的側臉，笑了一下：“我好丟臉啊，跑得真慢。”

“沒事，我陪你一起跑完。你跟著我。”

陽光灑在少年藍白色的襯衫上，也照亮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孟雨妍清晰地看見了他的笑容，真實而熱烈的存在。

她點點頭，跟在楊彥身后緩緩跑著。

楊彥注意著腳步，跑得不快，甚至說跑得和走差不多，但正好是孟雨妍能跟上的最快速度。他的衣袖輕微擺動著，宛如海面小船的帆，吸引著水手的目光。

每次，每到孟雨妍堅持不住的時候，她就會狠狠地咬著舌尖，然后想想楊彥，看著楊彥。

跑到終點線，只剩她一個人，在她三四米遠的地方，還有楊彥在旁邊站著。

班主任翁惜走上前去，扶著孟雨妍走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楊彥，把擰開的礦泉水瓶遞過去，說：“乖乖，喝水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