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

陳思悅的瞳孔收縮著，把那沓A4紙放進抽屜里，心臟被燙了一下有一下，每一次心跳都那么清晰。

“你給我出的題。”

“對，量身定做。你要相信我出題的水平。”

他的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自信，表情到沒什么變化，云淡風輕。

很尋常的一分鐘，對大多數來說根本沒什么需要記下來，教室里趕作業的趕作業，抄作業的抄作業，偷偷吃早餐的人也不會覺得今天的飯多好吃，試卷還是一樣寫不完。

但是，對陳思悅來說，永遠鮮活難忘。

以至于后來想和楊彥吵架的時候，想到這一分鐘，她就會覺得沒必要和他鬧脾氣。

她抽了抽鼻子，眼前浮上水霧，說：“你之前都不讓我抄作業的。我悄悄抄作業被你發現了，會被罵。”

“我只是反對你不做作業。你依然做作業，但是只是換了更適合你的作業。”

“哦。我要學習了。”

“嗯。”

楊彥偏頭對她說：“感動的話就好好寫，我出這份題很費精力。別哭。”

“老子是七中大哥陳思悅，哭個屁。”陳思悅雙眸含淚瞪了他一眼，然后假模假樣地背起單詞來。

楊彥用手撐著頭看著窗外。

忽地，有兩只鳥飛得很近，成雙成對，自由的飛翔湛藍的天空，擺脫大地的束縛。如此自由，如此讓人羨慕，看久了又覺得無趣。

早讀一開始，楊彥就開始學習。

再讀一遍高三的感覺，很奇妙，這種感覺和復讀不一樣。復讀的話，心理壓力很大。他根本沒有心理壓力，至少在考試上面沒有心理壓力。

之所以會對高考有壓力，是因為對這東西期望過高。

少年們期望著實現高分夢能幫他們跨越人生的大多數障礙，甚至是絕大數障礙。實際上，高分只能提供更多的選擇，提供平臺，但不能一次性改變命運。

人生很長，長到根本不清楚會遇見哪些困難。

一個人待著的那些年，楊彥始終感覺身上綁了鼎，被丟進海里，拼盡全力也只能浮起來，沒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權利。

只有應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責任。

還是現在好啊。

等10月份把彩票一買，中上1個億，偶爾投一下科創公司，那么努力干嘛。這般想著，楊彥又把《小石潭記》讀了一遍。

在學校，時間過得很快，沒什么感覺。

在這個地方，連呼吸都充滿了希望。

上午考試，下午考試，晚上也考試，中間的間隙用來評獎試卷。哪怕時間就像海綿，擠擠就有了，也被擠到了極限。

這樣的生活多充實，比在醫院打針好多了。

打完針，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沒有任何欲望，只有一種平靜的喜悅在彌漫在四肢骨髓。這是藥物帶來的快樂，也是楊彥最喜歡的一種藥。

這種快樂，坐在思悅旁邊學習也能感受到。

她讀詩的聲音，真的格外好聽，尤其是這兩天語文復習到了《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聽到她念《蒹葭》，楊彥釋然了，他不再執著從前思悅有沒有來BJ，不再執著那是否是真實的記憶，不再思考那時他和她在哪。

“溯游從之，道阻且長。”

“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

那時候的我們被分隔在水的兩旁，如今，她就在我身旁，一遍遍的念著《蒹葭》。

既然如此，不必糾結。

周二下午第二節課末，翁惜宣布從明天開始學校要舉辦為期三天的秋季運動會，高三年級只參加兩天，也就是明天和后天。

體育課代表韓久生在課間來回走動著，拉人參加運動會。

2班是理科班，男生項目很快就報完了。但是400米跑和1500米跑就只有楊彥一個人報名，還差一個人，韓久生就給自己報了400米跑和1500長跑，湊夠人數。

但女生這邊，真的太缺人了。

班上僅有11名女生，需要參加的項目包括800米長跑、200米短跑、100米短跑、立定跳遠、實心球和仰臥起坐。此外，拔河和接力賽兩個團體項目也需要男女人數均等。

韓久生跑了一圈，招呼了一圈，特別感謝陳思悅一個人報了5項，一個人解決了3分之一的名額。

最后，還剩女生八百米沒人報。

這個項目只需要有一個人報就行，但是全班11個女生體育不錯的都報名一兩項，再也叫不動了，愿意像陳思悅這樣即便體育很爛，但是依舊愿意把名額補上去的就一個。

最后，韓久生走到班長孟雨妍身邊，說：“班長，女生這里還差八百米沒人報。你要不加加油。”

孟雨妍為難地說：“我跑得真的很慢。”

“你走完就行，咱們班得出一個人跑八百。我真的拉不來人了，要不你找個跑得快的報八百。”

“我報吧。”

“行。這樣咱們班就報滿了。我把名單給翁老師交過去。”

還沒等孟雨妍再說什么，韓久生就走了。她便低下頭繼續寫入場式時要喊的口號。

至少跑完，我至少要跑完。

晚自習的時候，翁惜把學生叫到操場，花了1個小時給他們排入場式的方陣，把口號喊齊。她也不指望1小時能練得多好，只要別太丟臉就行。

楊彥站在最后一排，拿著道具羽毛球拍，跟著口令昂首挺胸，原地踏步。

“一二一，一二一，踏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韓久生把聲調拔高以作信號，震耳的聲音響徹夜空。

“巴蜀大地，誰主沉浮！”

“唯我二班，笑傲江湖！”

陳思悅喊得臉都紅了幾分，嘴角掛著笑，很開心的模樣。而楊彥跟在最后，面無表情，用正常音量毫無感情地念著。

來回好幾輪，他都是這個狀態。

翁惜走過去重重地打了一下楊彥的手臂，喊：“你嘴巴張開喊出來，一個男生聲音還沒有我大。”

見楊彥表情尷尬，不為所動的模樣，翁惜不耐地說：“你單獨喊一遍，我看你聲音是有多么溫柔。女娃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