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楊彥回答，她就擠到前面，從教學樓里跑出去，梳得整齊的丸子頭一抖一抖。

楊彥從教學樓出來后，往上看了眼，她跑在前面不遠處，跑得很吃力很慢，但應該是她能跑的最快的速度了。

他邁開腿，輕松地追上她，問：“你干嘛跟我說抱歉？”

“因為，我覺得擔心你早上有沒有來影響我學習，我在想我們要不要絕交吧。”孟雨妍說話的聲音一斷一緒，聽起來很費勁。

或許是想顯得體面些，她放緩腳步，慢慢爬著樓梯，低著頭，繼續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我想和你當朋友，起初是想幫助你。但是，我誰也幫不了，考慮別人會影響我自己的心情。所以，反正就只當了一晚上的朋友，絕交也不會難過……”

說到這，孟雨妍仰起頭，凝望著楊彥的眼睛，說：“我是不是很奇怪？”

“沒有。”

楊彥從口袋里掏出顆水果糖遞給她，不急不緩地說道：“照你這樣講，我更奇怪。你還會主動找人交朋友，我都是別人不找我說話，非必要，我不會和別人說一句話。一直以來都這樣。”

“你不奇怪。”

他把糖塞進孟雨妍的手里，說：“心情不好，吃點糖就好了。我早上就是睡過頭了，沒什么大事。以后，我會注意鬧鐘響了就起來。”

孟雨妍輕輕點了點頭：“其實我不喜歡學習。”

“正常，重復學一樣的東西很無聊。你記住，既然我決定成為你的朋友，就永遠不會和你絕交。”

楊彥俯身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表情嚴肅，鄭重地說：“要是遇見你無法面對的事，要和我說，我們是朋友。”

說完，他看著太陽，神情放松下來：“今天太陽那么好，想想就開心。”

“嗯。”

孟雨妍把糖放進嘴里，吃力的跑起來，手里攥著有些丑的藍色飯盒，顯得清麗而脆弱，卻在學校這個戰場上格外英勇。

有的話，不用說就能明白。

楊彥嘆了口氣，邁開腿奔跑起來。

以他多年當精神病和就醫的經驗來看，狀元姑娘是他的病友，但不太清楚她目前的心理狀況。但她不屬于最嚴重的那種，最嚴重的那種他曾當過。

她的眼里還有欲望，沒事，小問題，關心一下就會好的。

今天，要是食堂有魚香茄子就好了！

老子要吃魚香茄子！

桂花被風落，地上全是鵝黃色的小花，聞著很苦，被少年踩在腳底下碾成骯臟的泥點。

今天中午，食堂沒做魚香茄子，但是做了魚香肉絲，味道差不多，楊彥都很喜歡。他吃完飯還逛了會兒校園，主要是把綠化帶里開的茉莉花摘了，只摘了最好看的一朵而已。

茉莉花很小，能被他藏在掌心。

他回到教室的時候，思悅正在做題，直到第二節課課間，他趁她不在，把茉莉花放進了她的抽屜里。

抱著空調吹的邊家杰看見了，拍了拍楊彥的肩膀，壓低聲音，調侃：“你還多浪漫。你喜歡陳思悅？”

楊彥轉過頭，坐著仰視著邊家杰，沉默著不回答。

“哎，你搞這么嚴肅干嘛。我又不跟別人講，”邊家杰坐到陳思悅的座位上，說話的聲音更小了幾分，“你要是表白成功了，跟我分享一下，我學習一下成功經驗。”

楊彥微微點頭，說：“早戀不好。”

“那也要我成功啊。我不跟別人說，不和你說了。”

邊家杰站起來，看向教室前門，因為他余光瞥見岳薇抱著作業從教室前門進來了。

他走過去，和岳薇擦身而過，伸出腳想伴她一腳，但被她踩了一腳，卻一點都不生氣：“你走路小心點。踩得我腳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原諒你了。今天英語作業是什么？”

“黑板上寫了，你看黑板好不好！每次，我寫在黑板上，你還來問我，你抬頭看一眼不行嗎！”

……

楊彥用手撐著頭，漫不經心地看他倆吵架，把茉莉花從思悅的抽屜里拿回來。

現在，他們搞這些有的沒的真浪費時間，還是要以學習為重。

她看見茉莉花，會開心，但也會分心。

他盯著茉莉花看了一會兒，花瓣雪白，清香撲鼻，很干凈。所以，他低下頭，把頭低得比課桌還低，背彎下去，把茉莉花放進嘴里嚼著，咽下去，連喉嚨都是苦的。

這樣就沒人發現了。

楊彥不知道茉莉花的花語是“你是我的生命”，他只覺得這花不好吃，沒桂花好吃。

小時候，他模仿神農嘗百草吃了很多奇怪的東西，被爸爸發現后打斷了根棍子。

父親的腿走不了那么遠，我生病也在BJ生，他不知道，他們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我病了。現在，孟雨妍好像知道我生病了！

不對，她不知道，老子很TM正常，她精神不正常覺得所有人精神都不正常。

老子沒病！

我會是第一個發現她生病的人嗎？

這是病嗎？

難道一個人難過極了，被生活打得狠了，稍微表現出與大多數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病嗎！她沒病，我們是朋友啊！如果可以，我希望世界上不要有人像我一樣。

杯子沒水了，楊彥就去接水。教室的飲水機在左前方，孟雨妍就坐在那。楊彥一邊按著按鈕接熱水，一邊偏頭看她在干嘛。

孟雨妍在算題，她輕輕咬著下嘴唇，眉頭微皺，看起來這題有難度。

楊彥低頭看了會兒，說：“要不要給你點提示？”

“不用，考試的時候，你又不能幫我考。我自己先辦，實在辦不出來就問你。”

“嗯。”

“我感覺這張試卷的16題出得很好，你可以花時間品品。”

聽到這，楊彥流露出欣賞的目光，他認為孟雨妍是個150分的好苗子。這個學生夠踏實，夠認真，也夠聰明。他點點頭：“我看過了，出得很有水平，值得記錄。”

“對！”

孟雨妍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見他水接完了就低下頭繼續學題，身子像伏在試卷上的蟲豸。

“眼離課桌一尺遠，你頭太低了，這樣很容易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