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看語文。”

陳明生笑得更明顯了，拉長語調：“語文，除非你不學，不然數學好的語文最差也有個110分。你數學搞個140多，理綜考個285。英語的話，我記得你有135以上。差不多可以?！?

楊彥沉思片刻，說：“關鍵是現在語文只有90分左右，我拿不準?！?

“你搞毛線？”

陳明生眉毛一挑，沉聲說：“還有一年，你好好提語文。給老子好好學！我還有4年就退休了，你是我教過的最后一屆……語文的話，我跟寧紅冰好一下，讓她多關注你。

要不是老子嗓子痛得實在受不了，該帶你沖狀元。”

“狀元？”

“CQ市狀元太難，帶你沖區狀元?！?

楊彥詫異地看著陳老師，重生前，陳老師沒跟他提過這些。

記得當時他和陳思悅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差點被通報批評，還是陳老師出來幫他說了兩句。最后，這事在他身上輕輕揭過去。

“高中數學，其實要不了那么聰明，技巧可以積累。你很踏實?！?

說著，陳明生話鋒一轉：“但你語文太差了，現在沒有辦法。搞不了狀元，考個清北還有可能。狀元是我教學生涯的功勛，但沒有就沒有了，算了。老子有三個狀元，不差你一個?！?

“我覺得咱們這一屆會有狀元?！?

月光落在少年眸中，清朗的嗓音在夜空下回蕩，滾燙的風拍在陳明生蒼老的臉上。他又咧開嘴笑起來，皺紋層層疊疊，就像壓在抽屜里的考卷，說：“老師相信你?！?

楊彥沒反駁，陪陳老師聊了會兒，看人差不多都到了，就小跑著到操場上集合。

剛才，他說的那么篤定，不是因為認為自己能考狀元，而是他這一屆真的會出一個狀元。

孟雨妍就是他們這一屆的區狀元。

她高考考了709分。

紅色橫幅拉在七中校門口掛了小半年，上面寫著“恭賀我校孟雨妍同學高考成績突破七百分，榮獲**區狀元！”。

高考的最后一天，離校的昏黃，他發現孟雨妍躲在天臺撕心裂肺的哭著。那時候楊彥以為她沒考好，安慰了她幾句，寬慰她說“高考只是人生的起點，不是終點”，還把沒開瓶的可樂送給了她。

后來，他才知道她考了狀元，不免有些尷尬。

后來，他再沒去過同學聚會，幾乎不和高中同學聯系，不知道狀元姑娘后來怎么樣了。

現在，狀元姑娘正站在第三排，拿著一頁撕下來的牛津詞典背著。

楊彥熟練地站到最后一排，背著手站著，聽陳老師用沙啞的聲音說明活動內容。

“篝火晚會”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全年級16個班一起搞借力賽、兩人三足、拔河比賽，最后頒發獎品；第二部分是各個班自由活動，大家一起決定玩什么，之前2班玩過木頭人。

楊彥雖然不合群，但他出了名的體育好，高二那年和體育生一起比長跑還拿了第四名。

故而，他被推舉著，參加了所有比賽。

陳思悅報名參加了所有比賽。

接力賽要求5個女生，5個男生報名，2班是理科班，總共才11個女生，最后女生還差一個位置沒人報名。

孟雨妍站在遠處，輕聲說：“缺人的話，我來吧，但是我跑得很慢。”

聽到這種語氣，楊彥眉頭一皺，他最討厭學生這副樣子，說：“盡力就好，缺人你就來。我跑的快?！?

其他人附和著，說著。

“我也跑的慢……”

聽聲音，楊彥就知道是陳思悅，他嘴角上揚，轉身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我跑得很快。放心。”

“嗯?！?

2班和4班都是理科班，1班和3班都是文科班，所以2班和4班比，1班和3班比，這4個班級的班級平均分都很高，班里面沒有體育生。

楊彥被排在了第一棒。

槍一響，他就奔了出去，把接力棒傳給陳思悅的時候超了4班5米多。

陳思悅跑得慢了些，跑完，2班的領先優勢就只剩3米不到。但盛俊太慌張，把接力棒傳給孟雨妍的時候覺得距離近，直接丟了過去，結果孟雨妍沒接到，掉棒了。

孟雨妍匆忙撿起接力棒，旁邊4班的女生已經出發了。

她慌的手麻，心里一直在想“我掉棒了，都怪我”，咬緊牙往前跑出去。

但五十米是那么遠，遠到她跑到一半就沒力氣沖刺了，但又逼著自己往前跑，不合腳的鞋擠的她腳拇指很疼，虛踩了一步，不受控制地撲倒在地，雙手撐在地上，膝蓋摩擦著防滑塑膠跑道。

接力棒遠遠的甩了出去。

孟雨妍驚慌地站起來，撿起接力棒，一瘸一拐地往前跑，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盛俊看著她的背影，惋惜地跟他的好兄弟說著：“跑得慢就算了，還掉棒。居然還能摔一跤，她只會讀書吧。不過，重在參與。咱班老大也努力跑了，別怪她?！?

周圍的附和起來，沒人去怪孟雨妍，有人去盯了她幾眼，可能是用眼神安慰她。

至于楊彥，他跑完后就一直看著自己的腿，感受著腿部肌肉群傳來的溫熱，什么都沒注意到，思考如何讓父親換掉危險的工作，保住父親的腿，保住父親的健康。

仿佛除了這事，沒什么配在他腦海里出現。

可一雙不靈敏的、一瘸一拐的腿出現在他視線里。

瞬間，楊彥眉頭鎖緊，問：“腿怎么了？”

“膝蓋磕到地上，破皮了而已，沒事。”孟雨妍沒有停步，繼續往前走，垂著眼眸。

楊彥繞到她身前：“那很嚴重，膝蓋連著大小腿，非常重要。我有碘伏，在書包第二層。碘伏可以消毒。”

孟雨妍仰頭注視著他的眼睛，鼻子有些酸：“你來學校帶碘伏干嘛？”

“男生帶碘伏，很常見?！?

“這樣啊，我不太清楚你們男生是怎么樣的。謝謝你！還有就是……我剛剛不是故意把接力棒弄掉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游戲而已，沒人在意輸贏。去教室拿碘伏消毒，你要愛護雙腿。”

其實，楊彥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也不在意接力棒。只是，說什么能讓她心里舒服，他就說什么。

孟雨妍點頭嗯了一聲，側臉在月光下顯得異常白皙，如雪的純白。

她緩緩離開操場，從黑漆漆的樓道一級臺階一級臺階的走上去，腳步聲像在敲鼓。走到2班教室，月光撒進來才沒那么暗。

借著月色，她拉開楊彥書包第二層，看見了碘伏、繃帶和一把刀，還有一張寫滿字的A4紙。

這時候，陳思悅蹲下身子，用紅色的綢緞把自己的左腿和楊彥的右腿綁在一起，心臟悄悄的跳得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