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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沙彌

巍峨的高山連綿不絕,重巒疊嶂,翠峰入云,引入云霧中的山峰都好似一個個的人像,或翩翩起舞,或展臂獨立,或盤膝端坐,或合十而立……

這是大魏朝江南之地十大名山之一的仙人山,也叫羅漢山。

因為此山數(shù)百個山峰和上千的奇石都類似人形姿態(tài),有許多還像是佛門高僧在參禪悟道,導引揮拳,故而引來了許多佛道高人前來興建道觀寺院,后來隨著戰(zhàn)亂興替,妖孽橫生,武林門派和佛道宗派越發(fā)的有了地位。

后來隨著大魏立朝崇信佛教,儒家書院越發(fā)式微,道教宮觀也名聲不顯,傳到如今,偌大的羅漢山上只有三兩個道觀書院了,最大的門派則是占據(jù)了伏迦峰的大雄禪院。

在大雄禪院后四五里的山峰上,一個身穿灰布僧袍的小和尚瞪著眼睛、喘著粗氣,一步三晃悠的從密林走出,他瘦小的肩背上駝著比他身形還要寬大許多的一垛木柴,腰間掛著一把柴刀,顯然是寺院里砍柴的沙彌了。

走了半晌,鄭軌只覺得渾身酸痛,咬著牙走到一個青石前將身上的木柴放下,他這才長出一口氣,伸手揉了揉酸麻的兩肩。

“狗日的凈渠和尚,也不看看小爺什么身板年紀,竟然讓我去打二百斤柴來……

狗日的……四五十斤就讓我受不了……怎么做得完……這不就是欺負人嗎……”

低聲咒罵了幾句,鄭軌就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同時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腦袋,嘆息道:“怎么一覺醒來就成了個小和尚了……

這個穿越可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原來鄭軌并非土生土長的此界中人,他本是個苦逼的打工人。

因為季度KPI沒有達成被懲罰去爬山,可能是因為常年加班工作導致他身體處于亞健康的狀態(tài),在咬牙登峰后他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等到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寺院內(nèi),成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沙彌。

鄭軌正頭腦發(fā)蒙,不知所措,就被一個胖大和尚訓斥了幾句,然后派到后山去砍柴了。

從重生到現(xiàn)在砍了幾十斤柴,鄭軌屈指算了算,也就才過去了兩三個小時。

不過也許是小沙彌年輕的頭腦幫助了鄭軌,他很快就把小和尚殘留的記憶接收了,對這個世界有了淺顯的了解,同時也想明白了自己多半是昏死過去,魂穿而來了。

小沙彌自幼因為一場瘟疫親人喪亡,后來五六歲上下就被送到大雄禪寺長大。

大雄寺院每年都會收納身世清白,身體健康的孩子上山,還會傳授文字和打坐呼吸法,為的是補充弟子,若是遇到資質(zhì)好的就收為真?zhèn)鞯茏樱瑐魇诜鸱ê臀涔Γ羰遣豢按蛟斓谋惆l(fā)落到雜役院做灰衣沙彌,終日打雜做活。

鄭軌的這個前身便是因為根骨資質(zhì)不成器,所以七歲那年沒能選拔為武僧,只能劃撥為打雜沙彌。

因為沒有師父,年齡又小,還是生活在小小的寺院里,因此見識淺薄,殘留的記憶也不過是讓鄭軌知道了基礎(chǔ)的訊息。

例如如今治理天下的是大魏朝,而世上不僅有武林高手,還有妖魔鬼怪和神仙高人……

自己身處的大雄禪寺便是江南大派,佛門圣地,寺內(nèi)前輩高僧都是佛法精湛,武功高深莫測的大人物。

鄭軌知道小沙彌從小在大雄禪寺長大,見識淺薄,并不確信大雄禪寺是什么佛門圣地,武林大派,但是回想起記憶中見過的師兄們在山林中穿梭跳躍,一拳打斷一根碗口粗的大樹等習武場景,他還是可以斷定這個世界是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而自己所處的大雄禪寺則是一個有著高明武功傳承的門派了。

想起傳說中的神仙菩薩,還有那些武功高強的前輩,鄭軌心中十分的激動,忍不住的幻想自己修煉有成的樣子。

可是想起自己根骨資質(zhì)極差,寺院里都不收錄為武僧弟子的經(jīng)歷,鄭軌又難免心中悲涼嘆息。

不過鄭軌并沒有失去希望,他在砍柴的時候,嘗試了很多的方法,希望找到金手指。

可是辛苦了許久,鄭軌并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懷金手指或系統(tǒng)等,這讓他頗為失望,知道暫時是只能靠自己的謀劃了。

想著身處的是個有著武林高手和妖魔鬼怪的世界,自己又是個資質(zhì)粗鄙低下的打雜沙彌,如果沒有金手指幫助,恐怕一輩子都不能成為武僧,更不用想長生了。

不過鄭軌并不是一個認命服輸?shù)娜耍钪约河兄b密的思維和系統(tǒng)的知識,并不是前身那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只要有機會接觸武學,苦心謀劃下終究還是能修煉的,即使自己的根骨再差,修煉再慢,不去嘗試總是不甘心的。

雖然來到此界才幾個小時,但是鄭軌早已做好了偷學寺院武學的準備,并且制定了計劃。

作為打雜僧人,每一個沙彌隔上一兩個月都會被分配到藏經(jīng)閣去值守灑掃月余,這種輪換制度是為了防止打雜僧人長期住在藏經(jīng)閣,看懂偷學了經(jīng)書中的神功,雖然打雜僧人和沙彌大都是半文盲,更讀不懂文言文,這足以保證他們看不懂經(jīng)文,但是該有的防備還是必不可少。

鄭軌自學武功的希望就放到了值守藏經(jīng)閣的機會上,他算著時間知道十天之后就是自己值守之日,所以就暗自摩拳擦掌,暢想了起來。

歇息思索了半晌,直到日頭高升,鄭軌腹內(nèi)咕咕亂叫,他才猛地坐起身,道:“晌午到了,該去吃飯了,耽擱了可就要餓肚子了!”

說著話鄭軌忙背起木柴,走著熟悉又陌生的山路朝著前方一半隱入山林,一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那座巍峨高大的大雄禪院趕去。

回到雜役院,掌管木柴事務的柴頭凈渠和尚正在訓斥著幾個砍柴歸來的沙彌,同時指揮著其余人將木柴劈砍搬運。

見到鄭軌入院,登時瞪眼,腆著肚子罵道:“了性,你怎么如此懈怠?日上三竿才回來,就打了這么點柴?”

鄭軌不敢爭辯,只是將木柴放下,低著頭聽訓。

罵了半晌,凈渠見鄭軌低頭不語,也沒了意思,冷哼道:“你們幾個偷奸耍滑,著實可恨,我是掌院慧蒙法師欽定的柴頭,做事從來仔細,你們膽敢在我眼皮底下如此行事,非得小懲大誡不可……”

沉吟片刻,凈渠和善才掃了一眼鄭軌和另外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小沙彌,咧嘴道:“罰爾等今日不得午食,這個院子里的木柴全由你等收拾,待到晚課時若是收拾不好,晚食也不可去!”

鄭軌本就饑渴難耐,聽得此言忍不住就要理論幾句,可是想起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世界,他還是咽了口吐沫潤了潤喉嚨,跟著另外三個了字輩的師兄弟答應道:“是,凈渠法師。”

凈渠和尚年過三旬武功卻只是三品鍛骨境界,由于修為不濟心性也越發(fā)的差了,這才被打發(fā)到雜役院歷練,可他卻不自省,只把怒火發(fā)泄給沙彌弟子們,時間一長雜役院弟子里無一不懼他。

見眾人都低眉順眼的服從,凈渠才哈哈一笑,只覺自己武道不成,但在雜役院也算威風凜凜,這才得意的背手轉(zhuǎn)身,朝著香積廚而去。

凈渠和尚離開后,沒多久,正在柴院做活的眾僧也都散去,客氣些的走時還會給鄭軌打聲招呼,更多的都是看也不看他就快步離去,不是怕耽擱了吃飯,便是唯恐與鄭軌走的近了,被脾氣古怪的凈渠和尚看見了一同責罰。

鄭軌剛剛重生而來,本就不想與同門師兄弟說話,一是不想浪費時間,二是擔心自己言行舉止與往常不同,惹來非議和事端,此時見師兄弟們都散去了,反而微松口氣,上前拿起柴刀就開始劈砍木柴。

鄭軌認得那三個與一同罰了砍柴的沙彌,知道有兩個叫了爭、了緒,他們年齡也與鄭軌相仿,同樣的身材瘦弱矮小,同樣的面黃肌瘦,皮膚發(fā)黑。

看著三個小沙彌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鄭軌心底暗嘆一聲,想道:若是我的前身恐怕也是這般模樣吧……

從樣貌上看,鄭軌與三個沙彌確實差不多,不過不同的是鄭軌的眼中有些許精光,更有了目標,而那三個小沙彌卻還是渾渾噩噩,懵懂無知。

過了片刻,見了性師兄已經(jīng)開始有條不紊的劈砍木柴,整理碼放,三個小沙彌也似乎有了主心骨,他們自覺地走到鄭軌身后,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砰……咔……”

砍柴聲在柴院內(nèi)此起彼伏的響著,宛如力工的號子,雖不動聽卻充滿著力量。

等到所有的木柴劈好碼好已經(jīng)是天色擦黑,鄭軌和了鳴三人都滿身大汗,疲憊不已。

期間凈渠也來看過三次,在最后驗收了,才揮揮手,道:“果然都是皮緊的家伙,餓了一頓不就干活利索了嗎?退下吧。”

鄭軌四人如蒙大赦的合十躬身,連手臉也顧不得擦洗就朝著香積廚而去。

此時晚食已經(jīng)到了尾聲,四人到了香積廚時僧人和飯菜所剩不多,不過他們饑渴難耐,也顧不得講究,盛了米菜便狼吞虎咽起來。

等到吃完飯,鄭軌才覺得心里不慌,而后仔細的洗了碗筷放好,這才對著伙房的師兄施禮致謝,回轉(zhuǎn)自己所住的廂房歇息。

大雄禪寺內(nèi)也是一天三頓飯,尤其是練武的武僧和雜役僧、火工頭陀等,因為耗費力氣,更是一頓也少不得。

不過寺內(nèi)的高僧若是修煉有成的便會改為一天只吃早晨和中午兩頓飯,若是閉關(guān)時更是一日一餐甚至三日一餐,這便是體現(xiàn)了功力精深后精氣內(nèi)斂,極少外泄。

鄭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僅沒有修煉到武功,還要終日干活,自然是餓不得,他吃了三碗米飯才勉強得飽,有心再吃,可是米盆中早已空空如也,只得回轉(zhuǎn)房間歇息,想著少動彈也能少消耗,免得半夜餓醒。

雜役僧是十余人住在一個廂房之內(nèi),鄭軌自然不能免俗,他雖知前身有幾個關(guān)系相好的沙彌,但是卻懶得應付,回到房中就在自己的床鋪上蒙頭大睡,有幾個小沙彌本想與他攀談,見睡的香也就作罷了。

時間在忙碌中總是過得最快,一晃就是十天,鄭軌十日里寡言少語,除了清晨跟著師兄們?nèi)ゴ笮蹖毜顑?nèi)誦讀經(jīng)文做著早課,其余時間便是砍柴挑水、擔糞澆菜,每日都是忙忙碌碌。

這種單調(diào)乏味的生活讓鄭軌就快無法忍受了,不過幸好到了月初,鄭軌知道合該自己去藏經(jīng)閣值守了,于是一大早就起床洗漱,然后早早地來到了大雄寶殿外等候早課。

高大的宮殿內(nèi)雕梁畫棟,佛祖金身在佛陀弟子的侍奉下顯得越發(fā)的神圣高大。

鄭軌的身份自然是近不得殿內(nèi),他趴在側(cè)門看著昏暗的殿內(nèi)閃動的燭火,片刻后就有僧人陸續(xù)而來,等到各院掌院清點弟子后,便將無端缺課之人報于戒律院掌律僧人,然后眾僧便在幾個首座的帶領(lǐng)下開始誦經(jīng)。

“若有眾生,從無量無數(shù)劫來,所有一切輕重罪障,從前世來,未及懺悔……

若能讀誦書寫此咒……如是積業(yè),猶湯消雪……不久皆得悟無生忍……是故如來宣示此咒……

于未來世……保護初學諸修行者……入三摩地……身心泰然……得大安隱……更無一切諸魔鬼神……及無始來冤橫宿殃……舊業(yè)陳債……來相惱害……”

鄭軌本是個無神論者,不過來到了此界,他心中也開始對神靈佛祖有了信仰,因此雖不得拜讀佛經(jīng),每日早課卻不敢怠慢,時日長了,也覺得做功課時總會心中恬靜,再無煩惱。

轉(zhuǎn)眼半個時辰過去了,此時東方天際升起來半輪太陽,朝陽透過樹枝樹葉,穿過窗欞灑進大殿,正巧照在佛祖金身之上,顯得明亮燦爛,圣潔宏偉。

隨著最后的眾弟子求正法正信的發(fā)愿之詞結(jié)束,清晨早課也算結(jié)束了。

眾僧起身再向首座們躬身施禮,首座們則踱步離去,而后眾僧才會散去。

等到菩提院、羅漢堂、戒律院三院首座掌院和監(jiān)寺長老離去,最后才是雜役院眾僧。

鄭軌知道自己要去藏經(jīng)閣,于是便站定不走,片刻后殿前眾僧散去,雜役院掌院慧蒙法師則捻須看向鄭軌并另外兩個沙彌,道:“今日便是你們?nèi)齻€去藏經(jīng)閣當值,須知藏經(jīng)閣乃是本寺第一要害之地,不可馬虎大意……”

慧蒙法師是個身材五短的老僧,他胡須花白,身穿黃色僧袍,沉聲囑咐著鄭軌三人。

鄭軌等自然是不住口的答應著,待到片刻后,慧蒙法師才側(cè)身道:“了性你和了凡是第一次去藏經(jīng)閣,我便親自帶你們前去交接……”

說著慧蒙就轉(zhuǎn)身帶路,鄭軌和了煩、了喜兩個沙彌緊隨其后。

片刻后四人到了禪院第六進的藏經(jīng)閣,此地前臨方丈室,后靠本寺武僧聚集的羅漢堂,可以說是團團護衛(wèi)的心臟之地了。

進了藏經(jīng)閣,便有值守弟子施禮,然后管理此地的黃衣老僧便出來與慧蒙說話。

慧蒙讓老僧將鄭軌三人安排了,待三個沙彌在一個武僧的帶領(lǐng)下入閣,慧蒙才微笑著從衣袖里取出一本發(fā)黃的書冊,遞給老僧,道:“慧敦師兄,靈葉手我已練會,現(xiàn)來換大靈葉手秘籍。”

老僧接過秘籍,翻看一下,道:“師弟資質(zhì)果然不俗,七個多月竟然已將靈葉手練會,愚兄我當年可是練了十個多月才得成……”

鄭軌不敢回頭去看,余光中只看得這些,再想聽后續(xù)已經(jīng)走得遠了,也不知兩僧之后再說什么。

不過稍稍思索,鄭軌也知道了慧蒙帶著自己三人前來也不過是尋個由頭,找看管藏經(jīng)閣的慧敦法師調(diào)換秘籍罷了,說的卻好似專程帶著自己三人前來,賺了另外兩個沙彌滿心感動。

“我原以為寺院乃是出家人修行之所,必然是清靜無為,逍遙人家的所在,可是十余日里的見聞經(jīng)歷卻才知道了,世上哪有什么凈土?大雄禪寺內(nèi)也是與紅塵中差不多,這些老僧各個都是精通俗務,詭譎聰明之輩……”

心中輕嘆一聲,鄭軌就聽那個高大的武僧指了指一個滿是經(jīng)書的書架,道:“你負責整理這個書架上的書,將書架灰塵擦去,將經(jīng)書擺放整齊,不得損壞。”

交代了一句,那武僧就帶著了煩和了喜去了下一個書架,空留鄭軌怔怔的看著一人多高,三丈長短的書架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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