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太子竟然過問這個,法健不免心虛,他哪里敢說實話,猶豫了半晌才答:“張道友病好之后,口味越發刁鉆,或許是齋堂的飯食不和他口味也是有的。有時候還對做飯的人指手畫腳,讓做這做那,做飯的人也為難,他說的那些都是沒聽過的法子,匪夷所思。”
李亨倒不懷疑有他,點了點頭,又問法健其他問題,法健一一小心的回話。
一個時辰過去了,李亨跟法健從老子聊到莊子,從莊子聊到孔子,又從孔子聊到孫子,可是怎么等張生也不回來。
期間法健時不時的邀請李亨去喝茶,但李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走,最后李亨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眼看到了申時,張生才帶著清風慢慢悠悠的返回。
見張生吊兒郎當的樣子,法健一臉的幸災樂禍,但一轉頭看到太子欣喜的表情時,法健心里又是一沉,他快步朝張生走過來,冷著臉大聲質問:“你去哪了,怎么才回來,太子足足等了你兩個時辰了。”兩個時辰這幾個字,法健咬的特別重。
法健是茅山宗嫡傳弟子,師承茅山宗一代宗師潘師正的關門弟子司馬承禎,因此在茅山宗輩分極高,司馬承禎是繼潘師正后茅山宗的又一代宗師,法號道隱,當年也是皇帝親封的“銀青光祿大夫”,死時皇帝親贈謚號“正一先生”的,也是有官方背書有道高道。
若論在朝堂上風光,司馬承禎并不遜于張果的,只是在民間聲望上和傳說上,遠遠不如張果那般神乎其神而已。
作為司馬承禎的嫡傳弟子,法健也算是名道,算得上道家的頭部流量,加上他對道家各路經典都有見解,當年朝廷編纂《開元道藏》和《一切道經》時,禮部官員親自上茅山請法健出山,法健出山來到長安,參與編纂了兩大著作,此后便留在長安,擔任了這玄都觀的觀主。
法健的師承輩分加上學術修養,在長安雖談不上領袖道門,卻也是數得上的名道,不少慕名求道問仙之人,都會來玄都觀請教法健,因此法健在長安道教界享有很高的聲望。
可是自打這張生來到玄都觀后,事情就發生了改變,來玄都觀求道之人,不論男女,不論富貴還是貴婦,都不再找法健了,而是都往張生的鳳來樓跑。
這讓習慣了成為焦點的法健十分不爽。
回頭說張生,她早就看到太子和李泌了。
他故意走的很慢,倒也不是有意怠慢太子,而是邊走邊琢磨太子的來意。
思來想去,多半是自己的預言得到了某種程度的驗證,但是他心里剛有了點底,還沒到太子近前,卻被半路殺出的法健攔住了。
那一句“太子足足等了你兩個時辰了”表面上聽著是抱怨,細一琢磨就會發現這牛鼻子沒安好心,太子難道不知道等了兩個時辰,你這么強調,明顯是在拱太子的火,是想讓太子怪罪自己。
不過法健的挑撥也從側面印證了張生的判斷,若不是有要緊的事,太子絕不會有耐心干等兩個時辰的。
先是弄個吃飯的名額為難自己,現在又在太子面前來這一套,張生覺得法健面目可憎,令人作嘔,虧你還是修道之人,還自稱道德高深,堂堂觀主,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張生覺得自己以前單位整日給領導舔屁股的高胖子都比法健這貨高明,呸。
“你去哪了,讓太子白白等了你這么久”法健見張生不說話,便認定張生自認理虧,越發來了精神,語調不經意的提高了兩個調。
張生本想狠狠地懟他兩句,當轉念一想畢竟這玄都觀是人家的地盤,便想適可而止,不軟不硬的給他個釘子算了,所以便微笑著說:“道兄莫急,全怪我了,讓太子等了這么久,下次若再遇到這種事,還請師兄先請太子去你那里稍坐,待我回來,再去師兄那里拜見太子。”
“這……”這一句話雖然委婉,卻懟得法健無言以對,這兩個時辰,法健請了太子幾十次了,可太子就是死活不去,張生這句話,正打在法健的老臉上。
這時太子緩步走了過來,“終于等到你”的欣喜和如愿以償就寫在臉上:“小仙長,你可是讓本王好等啊。”說著上前就拉起張生的手,不由分說便往鳳來樓里走。
法健本來還想發作張生兩句,可是見到太子對張生如此熱情,當即調整策略,笑著說:“是啊,師弟,太子一直在等你。”
法健緊跟在太子身后,可是還沒走到樓門口,卻被斜刺里上來的一人攔住了,法健一看,竟然是李泌,便笑著說:“是長源道友啊……”
法健還沒說完,李泌已經是笑著說:“道長請回吧,太子想跟張道兄求些丹藥,還要當面請教些養生法門。”
法健還想說養生法門我也會,煉丹也是我本門專業,我正好可以幫太子參詳,可是一看到李泌堅定而不容置疑的眼神,法健似乎想明白了,太子在這里死等了兩個時辰,必定是找張生有要緊事了,恐怕沒有求丹藥聊養生大保健那么簡單。
想明白了這一條,法健很識趣的笑著后退,和氣的說道:“既如此,那貧道就不進去了,我就在這等吧,太子若有什么需要,隨時吩咐貧道就是。”
李泌見法健還有戀戰之意,只能拉下臉來攆人了:“這里有東宮的人伺候,不用觀里的道士,觀里事務繁忙,道兄也去忙吧。”
法健見李泌下了逐客令,也不好死皮賴臉不走,只能強擠笑容,不甘心的走了。
小道童清風也被太子的護衛客氣的攔在樓外,鳳來樓內,就只剩下太子、李泌和張生三人。
李亨給李泌遞了個眼色,李泌開口,直奔主題:“道兄真是神算,今早朔方節度使的軍報送進京了,拔悉密部攻入突厥王庭,烏蘇米施可汗被誅,首級已經在來長安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