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德瞇著眼睛賠笑說:“明白,這不消道長囑咐的,咱已經跟他們交代了,祖宗八輩都是莊戶人家,咱這次挑的都是好莊稼把式,伺候地里的莊家那跟照看自家娃一般的上心,偷懶耍奸的我都沒租他家的地,地里這點事,您盡管放心就是了。”
張生早就跟鄭三德定好了規矩,高價在鄭家莊租了五百畝地,作為試種的試驗田基地,還另外出錢雇傭土地原主人替自己種地,更重要的是,地里長出來的糧食,東家張生只留種子,其余都歸地主,而且張生還提前付了半年的地租和工錢。
這樣劃算的買賣,這么良心的東家,鄭家莊的鄉民可是一輩子都沒見過,所以前些天鄭三德一公布租地的規矩,整個鄭家莊便是徹底轟動了。
鄉民們從來沒有這么踴躍過,來鄭三德家報名的人把門框都要被擠破了。
鄭家莊住的大部分都是鄭氏族人,親戚套著親戚,誰家都想著拉關系,好多攤點便宜。
但奈何張生只租五百畝,這就讓鄭三德為難了。
指標就那么點,配額有限,租了二禿子家的,四愣子家可能就沒機會了。
租誰不租誰,這是個難題,怎么租都得罪人。
沒法子,最后鄭三德只能用最科學最民主的辦法解決難題:拈鬮。
好不容易拈鬮中選的鄭氏族人唯恐得罪了張生這大金主,個個說話都是蝦著腰加著小心,也不敢大聲說話。
尤其是鄭三德,張生從一開始就許諾,一年給鄭三德五十貫錢無責底薪,要鄭三德盯住鄉民們好生種地。
當然了,給鄭三德高薪,不止因為他是族長和里正,更重要的是鄭三德認字,需要鄭三德將種植要點念給鄉民們聽。
除了高底薪,張生還給鄭三德設置了績效獎:
如果今年五百畝地能種出五十萬斤糧食,就額外獎勵鄭三德一百貫績效獎金;
若是能種出一百萬斤糧食,績效獎提高到五百貫;
若是能種一百五十萬斤,直接跳到一千貫;
高額無責底薪,三級績效獎勵,分級考核,現金激勵,跳點浮動。
鄭三德雖然打死也不相信能出這么多糧食,但畢竟東家已經給了鄭家莊那么多實惠了,就沖那些已經到手的利益,鄭三德也得小心伺候:“那道長可要快些拿種子來了,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這時候才下種,怕就是神仙種子也難有收成了。”
“種著試試吧,告訴他們,種的好了,我不僅重重有賞,年底還額外加錢。”張生點頭,他自然知道這個季節實在是遲了,他不會種地,只是在知網、知乎網和起點中文上分別摘抄了些種植概況和要點,至于能不能成,下種后還能不能有收成,他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
事情都交代完了,張生將話題轉移到此行最緊要的一個問題:“有飯嗎?我們餓了。”
鄭三德趕緊笑著說:“有有有,聽說道長來了,我就吩咐做下了,完全按照道長的交代的,鐵鍋大鵝,玉皇王母飯,鵝就是二禿子家孝敬道長的,正經的大白鵝,他娘親自殺的,挑的最大最肥最正經的。”
張生點頭:“等過兩個月,白玉薯收獲了,就可以跟大鵝一起燉了,到時候就實現大鵝自由了。”
花開兩朵表各一枝,張生和清風在鄭家莊吃正經大鵝不提,李泌這邊已經回到了東宮別院。
太子李亨是個十分謹慎且膽小的人,雖然早已被冊封為太子,但始終沒有入住東宮,多年來一直住在東宮別院。
一見到李亨,李泌立即將張生的兩個預言說了,一是突厥可汗很可能已被擒或斬首,二是皇帝可能會放權給李相。
至于張生提到的十年后將會天下大亂、兵連禍結、生靈涂炭那些話,李泌只當張生是為了博眼球故意危言聳聽的,畢竟歷史上靠危言聳聽刷聲望的騙子可不在少數。
李泌不知道,后世的自媒體公眾號其實也這么干。
李亨還沒聽完李泌的講述,便已經是目瞪口呆,良久才不敢置信的問:“他真是這么說的?”
李泌點頭,“殿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一見李亨如此反應,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李亨回身,在案頭拿起一張益州麻紙,遞給李泌。
大唐的公文,都是用益州麻紙書寫。
李泌接過一看,見題頭上寫著朔方緊急軍情轉呈東宮字樣,便知道是中書省轉來的加急軍情的抄報。
紙上的字只有三行,李泌轉眼就看完了,但李泌還沒看完,就已經陷入了跟李亨同樣的震驚,語調都有些顫抖了:“拔悉密部真的攻下了突厥王庭……烏蘇米施可汗真的被殺了?首級正在送來長安的路上?這……”
李亨看著李泌,那份震驚和不敢置信仍掛在臉上:“朔方節度使的加急軍報,傳遞中途沒人膽敢拆看,而這是今早剛剛送到中書省的,如今長安城中能知道這消息的人,包括你我,算上政事堂那幾位,怕不會超過十個……怕是連父皇現在都未必知道呢……”
李泌低頭看著那張紙,一字一頓的說:“沒寫具體仗是怎么打的,但這結果,和他預言的竟然分毫不差,天狼星星光暗淡,兇光環繞,烏蘇米施可汗被殺,首級傳送京城……”
遲疑了良久,李泌又感慨良多的補充了一句:“果然是大利。果然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利大唐……百年大變局。”
“真乃神算。”李亨也在一旁感嘆:“他說沒說,該如何應對?”
李泌略想了想答道:“此事不難應對,打勝仗是好事,陛下召見時若詢問此事,殿下正常應答即可,不必有顧慮。”
李亨知道,所謂正常應答,自然先來一通頌圣的虛詞套話,什么天威所向,戎狄歸服之類的,我大唐天命所歸,天子恩澤照耀四海八荒,然后再說前方將士用命,王忠嗣調度有方,朝廷當予以嘉獎賞賜之類的,都是常規套路。
李亨對這種常規操作倒不擔心,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我想的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