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隔壁徹底安靜后,朱棣的目光緩緩看向紀綱:“他,怎么會和老二關在一起?”
“這……”
紀綱腦門見汗,硬著頭皮道:“回皇上,二殿下自己住進來,一天到晚也不說句話。”
“臣怕他悶壞了,就讓手下從新抓的這批人里,挑個好欺負的給二殿下練練拳腳、解解悶,沒想到……”
嗯?
朱棣雙眼一瞇,他當然不會信這種鬼話。
怕朱高煦在牢里悶壞了?
紀綱這么做,明顯是想看朱高煦會說什么話,其中又是否有能做文章的地方,好讓他這個當皇帝的,覺得這些錦衣衛不是酒囊飯袋,有在用心辦差。
要不然,這間密室怎么來的?
“這次算了,以后不要搞這種小動作。”
朱棣看破不說破,擺手道:“去找個御史,暗示一下是朕的意思,讓他多拉點人聯名上奏。方孝孺已死,他的九族就不誅了,改為發配云南。這第十族……實在荒謬,明天直接放了。”
“臣明白!”
“你明白個屁!”
朱棣掃了紀綱一眼:“安排幾個信得過的人,保護一下,也……接觸一下。”
聽到這兒,紀綱哪還不明白?
方孝孺的九族、十族,誅不誅,不重要。
重點是,皇帝不想讓世人知道的第五子,必須毫不起眼的放了,不能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畢竟,這位五皇子的生母,來歷可不一般!
新帝登基,天底下有太多勢力,能借著“五皇子”的身份“做文章”了!
紀綱把頭重重一點:“皇上,臣有一女,雙十年華,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情溫婉,武功樣貌俱是上等,您看……”
手下要把女兒往自己兒子身邊送,朱棣能怎么看?
反正他兒子不吃虧!
“你看著辦。”
“是!”
說完這件事,朱棣就準備離去。
但剛走沒兩步,他的步子又猛的頓住:“不能苦了他,給他換套干凈衣服,再給他點銀子……不,所有放掉的人,都這么辦,就說是朕的恩典。另外,再派好手暗中保護。”
“皇上放心,屬下定將差事辦妥,絕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端倪。”
“嗯,就這樣。”
見朱棣要走,紀綱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了句:“皇上,那……二殿下呢?”
“喜歡在死牢待著,就讓他好好在這兒待著。”
提起朱高煦,朱棣就來氣:“敢出來,就給我亂棍打回去!”
見朱棣拂袖而去,紀綱也忍不住感慨。
同樣都是兒子,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
……
“陳牧,你可以走了。”
翌日正午,牢門大開。
陳牧所在的牢房位置很偏,直到日過中天,才有一縷陽光透過氣窗照進來。
當那縷陽光照在臉上時,陳牧才赫然發現——原來有時候,光明除了能驅散黑暗外,也能帶來自由。
比如現在,他能出獄了!
據獄卒說,今天早朝,有位叫吳毅的鐵骨御史向皇帝上書,就誅方孝孺十族一事痛陳利害:那叫一個雄辯滔滔、慷慨激昂,最后群臣響應,終于說得皇帝改變圣意。
方孝孺的九族,由月底斬首改為流放云南。
至于第十族,即刻無罪開釋!
聽到這個好消息時,陳牧差點沒激動的跳起來。
他就說,誅十族是祝枝山寫的小故事,正史上根本沒這事兒!
臨出門前,陳牧笑著朝獄友送上了小祝福。
“猛將兄,祝你十八年后還能當好漢,繼續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咱們——后會無期!”
“你……”
朱高煦剛想說話,陳牧卻已揮起衣袖,一路跑沒了影兒。
淦!
朱高煦脾氣一上來,剛想出牢房找陳牧,讓他明白“花兒為什么那樣紅”,結果牢門前頓時多了一隊錦衣衛,人人手持水火棍。
領頭的,正是紀綱。
“皇上有旨,高陽郡王敢出來,就亂棍打回去。”
“你……”
朱高煦當場傻眼。
但陳牧可不知道這些,此時的他只覺得,自己被巨大的驚喜砸中了。
因為獄吏告訴他,據說今天上朝時,皇帝陛下意識到“誅十族”太離譜,但又拉不下臉承認,最后給了點恩典補償。
每一位方孝孺的“第十族”在出獄前,都可以先沐浴,換上一套新衣服,再體面的離開。
除了這些,還有一兩銀子可拿!
只是,陳牧在離開時,發現獄吏馬虎大意,給他的錢袋子里,居然裝了兩只小銀錠子!
他對此還能說什么?
當然直接拿走!
行走在長街之上,踏上回家的道路,陳牧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長氣。
啊!
世界是多么美好,空氣是多么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