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誠，早。”

路過的職員與程知誠打招呼，程知誠都回以禮貌的微笑，十分平易近人。

微笑是商場上的社交利器，卻被很多人忽略。

有人裝著很累，有人樂在其中。

沉浮商場十余載練成的職業假笑，此時被程知誠發揮到極致。

電梯停下。

會議室在長廊最里面，程知誠進去之后，十分自覺找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來，等待少時制作會議開始。

“滿子啊，滿子，你還是一如既往不信任人啊。”

周六程知誠讓李秀滿把主打曲的發行時間和營銷計劃提上來，滿滿子滿口答應，果不其然，轉身就成了今天會議的主要討論內容。

他心里冷笑，卻沒有太多波瀾。

商場沉浮，就是程知誠自己都做不到完全相信別人，更何況是李秀滿這個老狐貍。

踢踏。

李秀滿走進來，環視四周一圈，一身上位者的威嚴。

“開始吧。”

各部門陸續報告情況。

輪到市場部，李秀滿指尖敲著桌面，掂量著這份有關Wonder girls的數據表。

“志光，你說。”

市場部長金志光推了推眼鏡，說道:

“數據方面，Wonder Girls拿下08年的melon年冠，全年專輯銷量破15萬，另外9月發行的《Nobody》，傳唱度非常高，是市場上難得一見的大爆曲。”

“她們與少女時代同期出道，卻能以最快速度，在偶像市場上嶄露頭角，并且迅速站穩腳跟，這個女團的實力，還有它背后的JYP都不容忽視！”

JYP娛樂由樸振英創立，與SM、YG并稱三大。

這兩年來，Jyp旗下女團Wondergirls與SM的少女時代爭奪女團第一的位置，在市場上打得火熱。

眼下Wondergirls以一首《nobody》率先打破格局，大有稱霸女團市場的勢頭。

聽到金志光的話，李秀滿臉上依然沒什么變化，只是眼睛里閃過幾許光芒。

“繼續說。”

“上一年Wondergirls成績占優，如今少女時代回歸，相信Jyp不會坐以待斃，說不定還會窮追猛打，所以，我個人認為，這個時期的所有投入，都要更加謹慎。”

金志光停下來，看向李秀滿。

“成洙，你怎么看？”李秀滿望向妻子的侄子，同時也是音樂制作部部長的李成洙。

李成洙思考了片刻才開口:“我認為金部長的話不無道理，概念預告雖然各項數據不錯，但影響力始終有限，不如等14號主打歌Gee發布后，根據市場反響再做決定，順便觀察一下對手Jyp的動作。”

“永俊，你負責藝人管理宣傳這一塊，你覺得我們還要繼續等嗎？”

李秀滿又把目光望向卓永俊。

卓永俊是李成洙的老對手，自然不能讓他在會議上獨占鰲頭，說道：“現在Wondergirls勢大，Jyp對外不斷宣傳他們才是女團市場這一塊的老大，我個人覺得，應該趁他們現在還沒有動作，搶先出手，我占據有利的地位，被動只會挨打。”

“被動只會挨打，這話有道理。”

李秀滿摸著胡須，陷入深思當中，而李成洙和卓永俊則正坐在旁，時刻觀察李秀滿的表情。

良久之后，李秀滿抬起頭，向在座各位負責人發問:

“少女時代回歸只是計劃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阻止Jyp的聲勢進一步擴大，大家還有什么好的想法？”

眾人沉默不語。

Wondergirls憑借一首《Nobody》橫掃各大榜單，如今紅得發燙，除非這個時候突然爆出丑聞或者樸振英抽風雪藏Wondergirls。

但可能嗎？樸振英又不是瘋子。

這個問題確實有點無解，所以眼下誰也不敢隨意發言。

李秀滿把眾人的反應收入眼里，面無表情說道：“你們自己都覺得困難，即便我加大投入或者靜觀其變，結果又有什么不同呢？”

“被動要挨打，動了還是要挨打，那這仗，還打不打？”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眼底閃過幾絲冷厲與失望。

李成洙、卓永俊和金志光心里同時咯噔一下，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我不喜歡打沒勝算的仗，但這件事必須解決。”

李秀滿目光炯炯地盯著眾人，眼神中帶著威懾，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金志光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老師，那您的意思是？”

“打是一定要打的！“李秀滿冷哼道，“這個時候我退縮了，別人還會認為我怕了樸振英！”

“至于怎樣打……”

李秀滿忽然望向會議室的一角，“知誠，你是這次少女時代專輯的制作人，有什么想法嗎？”

李秀滿的話，提醒了在座眾人，會議室里還有一個十六歲的天才。

程知誠抬起眼皮，淡笑道：“這種時候，就要看李老師您怎么選擇了。”

李秀滿沉默，又看了看李成洙等人，心里恨鐵不成鋼。

他對程知誠非常熟悉，這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什么都講利益講要求。

“說吧，有什么要求。”

程知誠環視四周一圈，

淡然的目光好似在說，既然你們能力不行，就別怪我獅子大開口了。

“未來五年內，我有優先制作新女團的權利，在這一點上，SM必須全力支持我。”

Red Velvet在未來與裴珠泫緊密相連，團體制作權必須拿下，這一點沒什么可說的。

此刻程知誠自信而強勢，在談判桌上先下一城。

坐在對面的閔熙珍皺了下眉頭。

程知誠看了閔熙珍一眼，淡淡說道::“我不會打最新的女團主意，我說的女團，起碼是下一個周期的事。”

這時候，反而是李成洙忍不住性子：“萬一你的做法失敗了呢？”

近半年來，李秀滿越發的器重程知誠，已經隱隱威脅到他這個“侄子”在公司的地位。

程知誠看著這個未來背刺自己叔叔的二五仔，眼神淡漠，反問他。

“情況還能比現在更壞嗎？”

李成洙愣了愣，隨即皺眉道：“你這是空手套白狼！”

“那你上？”程知誠雙手抱胸，冷笑道。

李成洙立即不說話了。

“李老師，我昨天已經跟你提過，把新歌日期和宣傳提上來，既然你現在決定開會討論，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說出來。”

“接不接受，是你們的事，畢竟我身為制作人的本分已經盡到了。”

程知誠把話說得很通透。

說實話，要不是顧及裴珠泫與孫勝完等人未來成團的感情，他有一萬種辦法把裴珠泫安排到其他公司去。

李秀滿沉默不語，過了一會，他的目光再次望向眾人。

“知誠剛才的提議，誰贊成誰反對？”

在座的都是精明人，李秀滿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此時會議室一片寂靜，就是李成洙有不同的意見，也不好再表示出來。

“既然意見一致，知誠，我現在就答應你。”

“未來五年內，你有制作一個新女團的權利，但關于制作的部分，必須和我商討，不得一個人私自做決定，沒問題吧？”

李秀滿目光灼灼地盯著程知誠，似乎在給他壓迫感。

“當然。”

程知誠微笑回答。

“說吧。”

李秀滿看向他。

程知誠站起來，環視眾人。

“Wondergirls紅火的勢頭不減，這是一塊巨大的利益，想讓樸振英放棄這塊利益，只有用更大的利益吸引他。”

有人不屑，有人思索，有人欲言又止。

程知誠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扯皮上，直接而肯定的說道:“既然你們在國內打不贏Wondergirls，那為何不讓她們走？”

“走？”

“去哪兒？”

“你當樸振英是瘋子嗎？”

現場一陣騷動，所有人都用震驚的目光看著他，不明白他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誠，說得明白些一點。”李秀滿看著他。

程知誠淡淡說道:“如果你們事前有做調查，就應該知道樸振英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是什么？”眾人面面相覷。

手提電腦連接屏幕，程知誠打開一個編程框架，標題名稱是——韓流輸出模型。

“模型分析？”李秀滿視野超前，對信息時代的種種變化格外敏感。

程知誠點頭，還特意解釋了一句:“信息時代，數據為王，這是我制作出來的一個類別數據篩選模型。”

“大家可以看到，現在屏幕上滾動的數據是近三年來Twitter、Youtube等媒體對韓流內容輸出做的一個排名，國外尼西亞常年排名第一，之后便是菲律賓，馬來西亞等，而大家一直比較在意的歐美市場是非常靠后的。”

“看到這里，我想大家都應該有一個直觀的認識——韓流輸出的國際市場其實一直都是以東南亞為主。”

陸續有人提問題，程知誠一一回答，等到無人問話，他徒然望向李成洙。

“李老師不打沒把握的仗，很巧，我也是。”

這是程知誠前兩天就在準備的事情，原本打算等主打曲《GEE》7號發布后再拿出來，奈何李秀滿對他信任不足，唯有提前拿出來震懾眾人。

眾人的目光皆落在李成洙身上，那句空手套白狼尤在耳邊。

李成洙感到臉上火辣辣。

程知誠淡淡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所以，歐美市場對于韓流來說，是一個什么地方，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

數據再次滾動，換成另一個文稿類別。

“坐在這里的人，都可以說是野心家，李秀滿老師更不用說。”

“連我也不例外。”

大家面面相覷，都忍不住在心里非議，這個程知誠還真是膽大包天。

程知誠沒有理會這些人的古怪眼神，淡淡問道:

“那樸振英呢？”

下一頁，采訪文稿填滿整個屏幕，是樸振英的各種采訪內容分析。

“從2000年到2008年，樸振英在各種采訪中提到闖美這個詞，一共224次。”

嘟嘟。

程知誠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闖美。

他再次環視眾人。

“224這個數據，足以證明，樸振英不止野心很大，視野還很廣，到了他那個位置，更加清楚歐美市場的重要性。”

思緒好似被某種東西一擊即中。

在座各位張大眼睛，露出思索。

“沒錯，樸振英確實一直都想去美國闖出一番天地。”

闖美兩個字的出現，讓李秀滿也有一些恍惚與出神。

如同一只沒入羊群的野狼，程知誠露出他標志性的商人微笑。

“既然樸振英的心愿是闖美，而且Nobody現在如此紅火，我們為什么不在背后推他一把？”

“放大他的欲望，然后……一口吞掉。”

程知誠敲了敲黑板上的兩個字，眼神淡漠。

“如果樸振英闖美成功……”李秀滿手指敲著桌面，似是喃喃自語，又似在等待程知誠回答。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這種時候，要看李老師你怎樣選擇。”

程知誠把過往韓流在歐美地區的輸出數據再次打在屏幕上，冷靜的分析:

“韓流在歐美地區，無論是影響力，還是傳播度都非常低，這不是胡編亂造，這個數據模型足以支撐我的論證。”

“樸振英一旦闖美，失敗的可能性高達99.99%。”

程知誠話音一頓，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冷冽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任何事都有0.01%的例外。”

“可即便樸振英闖美成功，又怎樣呢？一切都需要時間！”

“當樸振英再想回來，那時的女團市場還會跟以前一樣嗎？”

“SM還會是之前的SM嗎？”

程知誠的聲音震耳發聾。

李秀滿茅塞頓開，然而這番話又像是打開潘多拉盒子的鑰匙，讓李秀滿陷入兩難之中。

“你怎么保證樸振英不會兩手抓？”閔熙珍提出疑問。

程知誠沒有與閔熙珍爭辯，而是望向李秀滿，淡淡的說道: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關鍵在李老師您身上。”

“我？”李秀滿疑惑。

“妒忌是最好的催化劑。”

“當初李老師因為顏值把樸振英掃地出門，若是他聽說你到了美國，還和那邊的音源公司接觸，這個節點恰逢少女時代回歸，市場上再有一點點流言蜚語流出來，你猜他會怎樣想？”

“你說他會不會馬上讓Wondergirls收拾包袱飛往美國？”

閔熙珍滿臉震撼，其他人同樣被這一番話驚住，程知誠繼續說道:

“等樸振英真的去了美國，欲望只會不停膨脹，變成一根懸在心里的刺，時刻提醒他還有闖美這個夢想。”

“你們與樸振英斗了這么多年，應該知道空手而歸不是樸振英的風格！”

“更何況，現在是信息時代，我想報紙上出現——萬眾期待的樸振英闖美之旅這樣的標題，應該不難吧？”

標志性的微笑出現，程知誠淡淡的望向眾人:

“等到那個時候，你們覺得樸振英還有心思兩頭抓嗎？”

頭皮發麻，頭皮發麻！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再去看程知誠，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只知道程知誠制作天賦了得，沒想到他對市場的洞察，對人心的把握如此在行。

對方可是樸振英啊！

他們此刻十分慶幸程知誠是SM的制作人，而不是Jyp的。

太他么心狠手辣了。

“不行！”

李秀滿還沒出聲，李成洙就強烈反對:“這太陰險了！傳出去對我們SM的形象……”

“現在是在打仗，你以為是小孩子玩泥沙？！”

程知誠目光冷漠，李成洙感覺像被一只兇猛的野獸盯著，渾身冰冷。

“打仗，就要有人祭旗。”

程知誠望向李成洙，聲音平靜，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還是說，你想替Jyp去闖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