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上，左邊是張萍的生活照，穿著運動背心短褲，熱力四射，右邊視頻，正是張萍飾演妓女的一部片子的精簡版。

此刻，視頻中正播放到一個暗紅色燈光的房間里，穿著香艷薄衫的妓女在給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中年男子按摩。

這是一部去年在國內上映，反應舊社會的生活片，自然不會有過度的情節，可咋看這樣的畫面，還是很容易讓人誤會是某島國的XX片。

莫宇察覺了宋茜的異樣，順著她瞟動的余光朝屏幕看了眼，當即就想明白了什么，心中哭笑不得。

輕咳了一聲，莫宇沒有試圖解釋，也沒有去關視頻，晃著手機對宋茜示意了下，手指屏幕上生活照，繼續通話：“孫哥，我同學找我有點事兒，我先不和你詳細說了，三公主的人選就這個叫張萍的女孩子吧?！?

那頭沉默了一下，應了聲：“好，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明天上午她先要來公司一趟把合約簽了，然后再去片場向你報道，估計得下午，我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你別又以遲到為名，上來就給人家一張黃牌警告。”

莫宇拿起飲料瓶正灌了一口，聽到這話，差點噴出來：“我是那么刻薄的人嗎？”

那頭傳來孫榮康的笑聲：“呵呵，我這不是擔心你出錯嘛，呵呵?！?

莫宇無語，你擔心的不是我出錯，而是將錯就錯。

“行吧，那就先這樣。”知道他是玩笑，莫宇也不生氣，又砍了兩句，掛斷電話后，又看向宋茜，后者聽到了他的通話，知道自己想歪了，神色有些發窘。

好在，莫宇沒提這事，主動問：“宋學姐，你怎么來了？”

宋茜苦悶道：“我忘了帶鑰匙，今天是周五不查房，樓下阿姨的房間門關著，不知道是回去了還是睡了，借不到鑰匙只能來網吧通宵?！?

莫宇疑惑道：“陳學姐不是和你一個寢室？”

宋茜眸光有些飄散：“她也沒帶鑰匙，她去隔壁寢室睡了，我不習慣睡別人的床...我去開張卡?！?

說罷，轉身而去。

盯著她有些落荒的背影看了會兒，莫宇搖頭一笑，拿出手機撥打了寢室電話，告之室友一聲，今晚他不回了。

原本他就是來收個郵件，搞定就回寢室，沒打算在網吧通宵。

現在宋茜來了，總不能把人家女孩子一個人留下。

與前次上機不同，宋茜沒看片子，與莫宇一樣上網，兩人一言一語地聊了起來，沖散了小小空間的沉悶氣氛。

快十二點，宋茜又頂不住了，看她犯困的樣子，莫宇自覺噤聲，戴上耳機聽了兩首歌，等她睡著，去吧臺要了條毯子，替她輕輕蓋上。

接下來，又是重復上次的故事，一個通宵，宋茜醒了睡睡了醒三四次，莫宇也在后半夜迷糊了兩個多小時，早上六點離開網吧的時候，兩人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

沒有回寢室，一起到食堂用過早飯，然后直接去校門口。

兩人到的早，其他人都沒到，不過沒多久，一個個地來了。

“導演好?！?

“導演早。”

大家主動與莫宇打招呼，經過昨天的事兒，本就稱呼“導演”的維持不變，那些之前喊莫宇的名字，甚至稱呼“小莫”的，現在清一色改成了“導演”。

莫宇與過去沒什么兩樣，微笑著回打招呼。

“導演早。”孫妙妙與陳雯一塊來的，跟莫宇打了一聲招呼，隨后，孫妙妙看到了宋茜，“啊”一聲，道：“宋茜，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我六點半去你們寢室，陳雯說你已經去吃早飯了?！?

宋茜的表情瞬間僵硬，一顆芳心怦怦亂跳。

“對了，芊芊周末回去了，你們寢室空了一個床位，今晚我睡你們寢室好不好，我的室友都不在，就剩我一個人...”

孫妙妙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還在繼續說，最后陳雯轉了話題：“妙妙，你上次說，友仔什么時候來深海開演唱會？”

“六月份。”

“你準備去看嗎？”

“肯定的，前年友仔來開，我已經錯過了，這次絕對不能再錯過...”

兩人聊的，宋茜一句都沒聽進去，只顧著用眼角余光瞄著幾米外的莫宇。

莫宇和一個大四學生閑聊，神態舉止沒有任何異樣，這讓宋茜有點慶幸，又有點懷疑，他是真的沒聽見，真的沒聽見，還是真的沒聽見？

......

片場。

八點集合，所有人一個不少都到了。

演員化妝，各組準備，一個小時后，九點準時開拍。

“表妹....”

一聲殺豬般蕩氣回腸的延長音，還是純正的蘇北口音，賈寶亮飾演的北乞從樹叢里跳了出來，一聲乞丐裝，頭戴草帽，手里拿了根破棍子。

“表妹，我終于等到你了，表妹?！?

陸穎飾演東狂師妹，看著形象邋遢，一臉憨憨，猶如猴子般蹦出來的北乞，有點想笑的沖動，忍了忍，疑惑道：“表妹？”

“我是你表哥，洪八呀。”

“誰是你表妹，你別胡說八道啊?！?

“誰胡說八道，你不是我表妹，我怎么會見到你就頭暈，哎呦，頭暈了，頭暈了?！?

東狂師妹看著眼前這個邋遢鬼，不耐煩地道：“你想怎么樣？”

北乞干脆道：“我想娶你過門。”

東狂師妹有些呆：“娶我過門...我什么時候答應嫁個你了？”

“你難道忘了，我們小時候私定終生，姨丈送我一塊玉佩，你也有一塊的，說你十八歲就會下山，我是特意在這里等你的?！?

“荒謬，他怎么知道我十八歲會下山呢？”

“姨丈說你面相十八年華春心動，今年你會跟男人走的?！?

“我呸?！?

東狂師妹怒了：“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扁你。”

“你干嘛那么兇？你不喜歡我了？”北乞好委屈，一副要哭的樣子，東狂表妹近距離看在眼里，再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眾人都是憋笑辛苦，演員一笑，終于不用憋了，一個個笑得前俯后仰。

拍攝暫停，一會兒后，繼續。

“我不是你表妹，你也不是我表哥，也不撒潑尿照照你自己的樣子，我已經有心上人，就是我的師兄?！?

看著東狂師妹說起師兄時花癡般的神情，北乞吸了吸鼻子，哭腔道：“表妹，我有很多優點的?！?

“我警告你，不許再說下去，我警告你，別對別人說你是我表哥，我也不是你表妹，看你這幅丑樣，呸?！?

說完，東狂師妹扭頭就走。

北乞不服氣了，伸臂高呼：“丑樣，我什么地方丑了？我已經被譽為歷代丐幫里面最英俊瀟灑，雪白干凈的少幫主?！?

然后，撩起袖子，露出一段臟兮兮的胳臂，大聲道：“你看一看。”

劇組一名成員沒忍住，“噗”地笑噴，隨后猶如瘟疫蔓延般，現場很快變成了轟笑的海洋。

拍攝再度暫停，一會兒后，再繼續。

東狂師妹搖了搖后腦勺，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時，一個群演扮演的乞丐走了過來，叫北乞去開會，北乞不干，冒出一句：“我要自殺，我表妹不要我了，我要自殺。”

乞丐絕倒，循循善誘：“你要死了，以后丐幫群龍無首怎么辦呢？”

北乞無所謂道：“大家劃拳再選一個，誰贏了誰就是少幫主。”

乞丐：“劃拳選少幫主，這不是兒戲嗎？”

“什么兒戲呀？我這個少幫主，不就是前幾年劃拳贏回來的嗎？拜拜?！?

說完，心灰意冷地走了。

東狂表妹沒走遠，躲在一棵樹后，從兜里掏出一塊玉佩，喃喃自語：“難道他真是我表哥...”

一臉追憶，旋即渾身一顫，變了張無比嫌棄的面孔：“哎呦真是好惡心啊，還是師兄比較帥?！?

然后，收起玉佩，再無留戀地轉身。

“卡！”

監視器前的顧佳音抬手喊了一聲，玉手輕揮：“休息一下?！?

眾人徹底放松下來，一片歡聲笑語，都在回味剛才拍攝中搞笑的片段。

顧佳音拿起一瓶水喝了口，扭頭看向莫宇，表情有些無奈：“怪不得大家，有幾次我也差點沒忍住想笑。”

現在快十點了，這一段拍了近一個多小時，其間演員與眾人笑場打斷了六七次，顯然沒法通過，還要返工，她擔心莫宇心急動怒，有人要遭殃，便替大家擋一下。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莫宇淡然地聳了聳肩，沒一點生氣，這部片子的賣點就是搞笑，要是整個拍攝過程中一片沉悶氣氛，那才是失敗。

演員與劇組人員先要被逗樂，觀眾才能被逗樂。

“問題是拍攝時間太緊，而且片子的質量怕是達不到預期。”在劇情上，顧佳音與莫宇有過詳細溝通，認同這部片子最大亮點既笑點，但畢竟是搞藝術的，對于專業品質方面，還是會拿傳統武俠片作為衡量標準。

“顧老師，拍攝時間上必須抓緊，至于這部片子的細節，特效，畫面，包括后期制作，同你說句實話，我并沒有太高要求，你也不用苛求?！?

趙凱斌擔任執行副導演，莫宇不會吐露真實想法，只會在實際操作中降低要求，現在換成了顧佳音擔任執行導演，就沒必要瞞著了。

顧佳音神色錯愕，繼而黛眉緊蹙。

莫宇看在眼里，猜到她或許會抵觸，不等她較真，就直白道：“你不要當成一部武俠片，只作為一部喜劇片，按照喜劇片的要求拍攝即可，上映后口碑好壞不重要，重要的是票房，有了票房才能有第二部片子。”

顧佳音聽出了點意思，黛眉微顫，似有松動跡象，搞藝術的就沒有對品質不追求的，不過她也不是一根筋，知道現代經濟社會，純粹的藝術追求行不通，還要兼顧商業價值，甚至優先后者。

莫宇繼續道：“我也想拍一部又叫好又賣座的經典影片，可實際情況不允許，資金有限，拍攝周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攻其一點，這就好似一袋子糙米，再怎么煮口味也就那樣，我們要做的是，最快速度將它煮好，然后再用水稀釋變成泡飯，量可以多出幾碗，賣給更多的人，賺了錢之后，再去買精米，然后細火慢燉。”

“行了，道理我懂?！?

顧佳音黛眉一松，沒好氣地道：“繞來繞去說了半天，還不是讓我放下對品質的執著，跟著你的思路一路走到黑，等一鍋泡飯煮好賣出去，賺了錢買來的精米，你就可以細火慢燉了?！?

莫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糾正道：“不是我，是我們。”

顧佳音神色一怔，接著，就看到莫宇從包里翻出本子和筆，刷刷刷地寫了一通，末了，將一頁紙撕下遞了過來。

顧佳音目露疑惑，接過后看了起來。

上頭寫著：莫宇指導拍攝的所有影片，顧佳音為執行導演一職首選。

“這份保證書你收好，我莫宇一諾千金，決不食言！”

莫宇拿手一指，語氣斷然。

與前世地球馬爸爸創業到上市前，公司現金流入一直不夠燒，每每到了年終發不出獎金，他就會給員工寫一張紙，承諾未來用公司股份補上這筆年終獎金。

這張紙可以理解為空頭支票，因為當時公司根本不賺錢，股份在沒上市之前基本不可能兌現。

但，這里頭有兩個關鍵，第一，你信不信馬爸爸這個人，第二，相比空口白話，寫下來更讓人感受到誠意。

后來的事實證明，正是馬爸爸寫下的“空頭支票”，造就了一段幾乎不可復制的草根逆襲的神話。

在公司剛成立的時候，一位小姑娘應聘助理失敗，退而求次當了前臺，就是因為馬爸爸一張張“空頭支票”才沒有離開，結果十六年后，她作為最老的元老之一，在馬爸爸敲鐘的一刻，擁有百分之0.2股份的她成了百億富婆。

莫宇學以致用，坦蕩的內心，讓他的神色無比真摯。

顧佳音沒有吭聲，將紙上的內容又多看了兩遍，而后抬眼凝視那張帥臉，又沉默了片刻，微微頷首。

將紙收進了外套的內插袋內，顧佳音起身，眼波流轉環顧了一圈，玉掌雙擊，出聲道：“各部門準備了，抓緊時間，五分鐘后繼續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