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衰癥纏身
- 白狽長生
- 馬億財
- 2315字
- 2023-04-04 12:00:00
受眉心的悶痛困擾,樓毅熬到天色微亮時才臥于榻上,沒想,竟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打坐這種水磨工夫帶來的修為提升,已經是微乎其微了,所以白狽這二十年里,休息的習慣也從打坐入定換回了尋常睡眠。
看外面的天色,只怕午時已經過了。
樓毅撐了個懶腰,不禁感嘆,這人啊,一旦牽扯的因果太多,就成了勞碌命。
一夜神游,累死累活,圖個啥?
樓毅淺笑一聲。
堂屋里,桌子上留有一張小箋,一看就是薛老太留下的,旁邊還有個竹罩,揭開飯菜已經涼了,只有瓦罐里的大骨湯還透著微熱。
樓毅趕緊乘了一碗,一邊喝湯,一邊拾起那小箋細看。
別說,這薛老太的字嫻雅婉麗,頗有些名家風范。
老人家說,今天城東有廟會,看熱鬧的人多,她拿了自己做的女紅去賣。
然后要自己下午去孫老頭的藥鋪跑一趟,說她最近時常犯困,孫老頭開的那些安神提氣的藥已經喝完了,得再取些來。
樓毅心道正好,順便了解下昨夜那些病人的情況。
不過自己得利索些,一會回來還得去趟田里,之前薛老太買了不少小菜的幼苗,昨天就耽擱了一天,再不種到地里可就全都蔫壞了。
孫家藥鋪。
孫家在外城的鋪面雖和內城的大作坊沒得比,但里里外外還是擠滿了人。
樓毅倚靠在柜臺前,看著揀藥先生在那忙前忙后,身前攤平的藥紙上,已經堆起了幾座小山。
“毅兒,真是有些天沒見了。”
內堂的珠簾被搪開,孫舒來孫老爺子笑呵呵地迎了過來。
樓毅心里一哂,這老頭子也是臉皮夠厚。
在那個早已過世的凡人樓毅眼里,自他懂事起,孫舒來就是個盯著他老娘打算盤的黃鼠狼,少年人看事總是偏頗,認個死理,對著孫老頭甩臉子、罵粗口、砸板凳的事可沒少干。
白狽受其影響,這二十年來,對孫老頭雖談不上有什么厭惡,但相處得也是冷冷淡淡。
不過嘛,這孫老頭永遠是一頭熱,這鍥而不舍的定力,讓人不得不佩服。
樓毅陪他閑扯了幾句,誰知老爺子不識趣,遲遲不走,還就杵在柜臺邊和他嘮嗑上了。
“毅兒,你來的路上應該也聽說了吧,昨晚先是張屠戶家鬧鬼,后面連城隍廟都塌了,搞得城里的人全都人心惶惶的。你娘不是去東市趕廟會了么?那邊今天熱鬧得很,大伙兒全都去請神保平安了。”
“最近這陰山城里也不知怎么了,這怪事一樁接著一樁。”
說到這,孫老頭靠近樓毅跟前,小心道:“毅兒,偷偷告訴你,昨晚就連我的藥鋪里都鬧鬼了,還好我孫老頭碰上個有本事的半仙,這才化險為夷。”
“哦?”
樓毅語帶敷衍,擺出一副興趣乏乏的樣子。
“這可是半仙啊,毅兒不想見見?”
樓毅淺笑一聲。
“想啊,可我又去哪里見呢?”
誰知孫老頭湊到他耳朵跟前,故作神秘地說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樓毅眉眼輕輕一挑。
這…又暴露了?
抬頭一暼,卻見孫老頭一臉壞笑,老眼泛著賊亮的精光,好像在說,看吧,老頭子我揪住你了吧。
不等樓毅多問,孫老頭右手探入左邊的袖袍里,緩緩摸出一張藥方來,然后遞到樓毅手中。
竟然是昨晚他親手寫下的除穢藥方。
一息未過,孫老頭再次從袖袍里摸出一張舊黃的紙契,雖然時日已久,但樓毅還是認了出來。
這是前些年,白狽陪老母親來看病時,立下的結賬字據。
樓毅上輩子很少碰毛筆字,所以這字跡和筆風,幾乎都延續了前身的風格。
這孫老頭心思還真是縝密,這也能讓他察覺到。
“其實昨夜我就覺得這字跡眼熟,但一時也不會往你身上想。哪怕今天瞧出了端倪,我原本也不想捅破這層紙。在我看來,毅兒你既然不想說,我老頭子裝作不知道便是。可如今,老頭子我卻有件急事,必須和毅兒你敞開聊聊。”
“哦?”
孫老頭收起了嬉皮笑臉,面色有些凝重起來,轉身將柜桌上的藥方挪到了樓毅面前。
這方子正是樓毅剛才拿來給薛老太取藥的。
只聽孫老頭道:“毅兒,你到底有沒有法子能治療衰癥?”
衰癥?
難道薛老太…?
在這方世界,凡俗之人活到了一定年紀,就有可能突然進入一種快速衰老的狀態,這時候,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凡俗里把這稱作衰癥,又叫老死病,凡人一旦衰癥發作,一般再無藥石可逆,偶爾一些方子,也只能調解表里,讓人走得舒服些。
不該啊。
老太太若是患上衰癥,自己不該沒有察覺。
雖然衰癥嚴格來講,屬于生命生老病死的一種必然狀態,并非是外邪瘟癥,但從意蘊的層面看,人若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自然有死氣縈繞。
沒等樓毅作答,孫老頭長嘆一聲,繼續道:“半個月前,你娘就私下來找我看病,說是經常容易犯困昏睡,起初我沒瞧出一絲病灶來,還當她是勞累過度,可后續幾日里,我慢慢發現,你娘外到肌膚毛發,內到骨肉臟器,都在快速的老化。這時我才敢確認,她真是得了衰癥。”
樓毅聽了這話,心里泛起了狐疑。
半個月前?
衰癥一旦發作,幾乎在半月之內,就必然衰竭而亡,這在凡俗界,幾乎算是常識了。
絕無可能如薛老太這般,還有精神跑城東去趕廟會。
“你娘讓我把這事兒瞞著,說這種傷心事兒,拖到最后幾天再說,誰知道,中秋那天一過,她整個人突然就氣血恢復,又成了個活蹦亂跳的小老太婆,我起初不敢置信,可幾日診治下來,你娘的衰癥,還真就消失了。”
消失了?中秋?
樓毅心念電閃,很快把這事兒,和那死去的趙城隍聯系起來。
這方世界,自陰司把持黃泉入口之后,各地城隍,都持有道器《生死薄》一卷。
此物能感應一方地界,將凡俗生靈的壽歲,通通登記在冊。
凡人若是犯了罪過,那城隍廟里的判官,就會大筆一劃,將對方的壽歲削減,使得衰癥提前。
老母親薛氏和樓毅都是罪籍,《生死簿》上的壽數,肯定是被削減過的。
若是中秋前夜,這《生死簿》隨著那趙城隍一起被毀,那薛老太自然會恢復生機。
這是樓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回想起來,中秋前的幾日,薛老太確實是有些反常,三天兩頭就要搞出一大桌豐盛的菜肴來,還時不時憶起過往,說幾句傷感的話。
至于老人家的身體,由于當時初患衰癥,死氣不顯,白狽還以為她是每天忙里忙外給累著了。
樓毅此時隱約猜到了孫老頭的后話,于是反問道:
“孫老可是想說,我母親的衰癥,昨日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