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煙囪似乎看出醫生在說他,又張口嗷了一聲。
千年魚注視著趙煙囪,見他體重確實有點超標,布滿斑點的皮毛被撐的鼓鼓的。臥在玻璃槽里,讓人感覺很難受。他正想問難道他不出來嗎?結果這豹子就騰的從床上跳了下來,然后搖著尾巴在床頭僅有的那片空地上圍著他們轉,身形矯健,也搞的他們十分緊張。于是沒等他轉幾圈呢,醫生就喝令他回床上去。
“去!回你的床上去。你現在是病人,不能隨便下床。你不是喜歡看電視嗎?你若聽話,我就給你放喜愛的動物世界?!?
趙煙囪就真就回到了床上,然而醫生只是拿起遙控器,卻沒真的開電視。
看趙煙囪這么健康,大家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然而等大家來到龍洋俠的床邊,心情一下子又沉重起來。他的情況是三人中最嚴重的。
如前面所說,龍洋俠變成了一頭牛,如今頭纏紗布側臥在床槽里,牛眼圓瞪,鼻子里喘著粗氣,口吐白沫,長長的牛耳朵還扎著吊針,看著十分暴躁痛苦。
“他這是怎么了?”
三人同時用急切地目光看著醫生,醫生卻滿不在乎。
“別擔心,他沒什么大礙。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屬牛。身子一變,脾氣也跟著倔起來了。前天他母親來了一次,接著很快又回家去籌錢了。幾天不見家人,它就生起氣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還把剛長出來的牛角給撞破了。我就給他輸點消炎藥?!?
大家就把注意力放到他的牛角上。由于紗布上帶著血絲,那雙牛角給人以很疼的感覺,好像那不是從里長出來,而是被人插進去的。
玻璃槽里傳來咣當一聲響把大家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是千年魚把一個蘋果扔到了龍洋俠頭邊。他覺得牛是食草動物,可能會對蘋果感興趣。
“吃點吧,可別把自己餓壞了?!鼻牯~說。
可醫生見狀卻說:
“給他也不吃。槽子里都有好幾個了?!?
果然這牛知是伸脖聞了聞,就沒再理那蘋果。因為他身子稍微動了動下,大家就看到了它身下還壓著的其他水果。
“下次來買點甘蔗過來?!贬t生接著說,“相較于別的水果,他更喜歡吃甘蔗。吃吃吐吐,可美了。反正這時節甘蔗也不貴。”
三人一笑而過。
看完龍洋俠他們準備要回去,還是由孟冬塔來道別。
“行,那我們就回去了。”
然后又轉身對大媽說。
“大媽,那我們就回去了。最近復習比較忙。等有空了我們再來看他們。”
“火輪,煙匆!我們走了??!你們在這兒好好養病,學習的事情就不要想太多了。”
這時馬塞洛也應聲說到。唯獨千年魚啞口無言,只挪動腳步出去。
大媽趕緊走過來送,臨走再次緊緊握住孟冬塔的手。
“你們回去后好好想想,火輪他是不是吃錯了什么東西。只要能有辦法,我就是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賣了,也要把他治好?!?
大媽這話既是對他們說,同時更像是給醫生聽的。
“大嬸!事已至此也別太難過。火輪他們是莫名其妙的變成這樣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又突然變回來了呢!”
這時屋子里的猴子和豹子忽然活躍了起來,不停的在床上又蹦又叫,致使老黃牛很不滿意,哞哞叫著抗議,屋子里瞬間亂糟糟的。
這時孟冬塔對大媽最后安慰道。
等他們來到走廊時,一位大媽端著一盆香噴噴的紅燒肉迎面走來,應該是趙煙囪的母親買肉回來了。由于不想多事,他們就未表明身份,更未再作逗留。
“說實話,我也是臨危受命,毫無辦法?!贬t生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了:
“像這種病根本就是白花錢。與其在這兒支付高昂的醫藥費用,我看還不如找一個獸醫給他們看看呢,至少不會人財兩空。”
這時醫生和孟冬塔和馬塞洛閑聊著,千年魚走在他們后面心亂如麻,不知該不該把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墒菍Υ怂]知道的更多,貿然行事不但無補,還可能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于是他決定在找出真相以前,自己就保守這個秘密,甚至不惜將它徹底消化。
可盡管這樣,他心里還是很壓抑。
不知不覺他們就已來到了大廳的門口。那醫生已離開了。千年魚和馬塞洛和孟冬塔走出大樓,這時聞到室外夜晚清涼的空氣頓覺舒爽。可不知為什么,看著眼前的夜色覆蓋的大地,方火輪母親的話卻在他耳邊回響。
可對于農民來說,那是一句廢話。
“土地呀土地,你總是背負著人類太多的希望。”
千年魚本以為這次禮節性探訪會是唯一的一次。
就在他將淹沒在日常瑣碎無聊的事務中了時。消息靈通的孟冬塔又帶來了新的消息。
“龍洋俠他們轉院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天陰沉沉的。綠色的城際班車穿過陰風在荒涼的公路上奔馳,然后中途在一個名叫七里營的地方下車。這地方算是遠郊,周圍主要是剛耕種過的田野,同時也能見到一些初級的廠房。從高高的公路下來后,他們沿著樹林間的小路往西變村子方向走。
十月份的楊樹林落葉凋零,樹葉上全長滿灰褐色的老年斑,像是快要脫落的牙齒瑟瑟發抖,在頭頂發出稀疏的嘩啦聲。
最后他們來到村邊一個用柵欄圍起來的院落,頓時聽到里面動物的叫聲。
千年魚原以為那是個農場,可走到門口見門前赫然立著一個牌子:黃河獸醫站。
千年魚心里似有冷風刮過,知道為什么一路上他們都沉默無言的原因了。嘴上卻問:
“好大的名字,這附近有黃河嗎?”
然而孟冬塔和馬塞洛誰都沒吭聲。千年魚只能穿過樹林往南邊張望,可既看不到河流的身影,也聽不到流水的聲音。但無奈波濤已在心里激蕩。
院子的門大開著,他們走了進去,院子里荒涼而狹促,除了坐北的兩間毛坯平房和一棵茂盛的石楠。到處搭建著棚子,棚子里一圈圈的籠子里到處關押著各種動物。一位身穿藍色大褂的中年獸醫正站在墻角往針管里抽藥,而廢注射液玻璃瓶在他的腳下堆了好大一堆。
千年魚認定這是黃河邊上的村子,看什么都“黃”。沒日沒夜的守著這么條古老河流,水土流失的嚴重倒是其次,關鍵時光過的也更快,人就很容易就染上河流衰老的病癥,看上去形容枯槁,面色蠟黃。
見有陌生人進來了,獸醫倒也并不緊張,依舊忙著手里的活計。他們就不受阻擋的在院子里搜尋,很快就在相鄰的三個鐵籠里找到了他們的同學,它們已完全失去了當初光彩和活力,個個瘦的皮包骨頭,意志消沉。
他們心里都很難受。
忽然耳邊又傳來刺耳的叫聲,回頭發現是獸醫正在給一只兔子打針。獸醫一只手粗魯的抓著兔子的長耳朵,另支手將針頭往脖子兔子脖頸狠狠扎去。兔子發出撕裂的慘叫,他們還是頭次聽到兔子能叫這么大聲呢。打完針獸醫把兔子半死不活往地上一扔,這才夾著煙來招呼他們。
為不引起麻煩,他們就謊稱是是來看動物的情況的。
“這猴子怎么樣了?”馬塞洛問。
“這猴子是你的嗎?!”獸醫不解道。
“對,前幾天我媽把他送到這兒,現在讓我過來看看怎么樣?!?
“噢!”獸醫若有所悟。“還是老樣子。對于這種失憶的猴子,絕大部分問題是腦子發了炎。主要的治療就是消炎。當初你們把它送過來,只是說失憶了,失憶了。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家這猴子怎么個癥狀,好讓我對癥下藥呀?!?
“這個嘛!”馬塞洛眼珠一轉,“我家是耍猴的,這猴馴了好幾年,能寫字,能騎車,還能玩電腦,后來一夜之間就把這些全忘了,只會吃香蕉?!?
“噢!那你們應該繼續訓呀,讓他從頭學。”
“要是打一針能治好,誰愿那么麻煩呀!”馬塞洛說。
“那倒是!不過這種事情,也別抱太大希望?!?
說實話,眼前的情形實在是讓人心寒。他們誰都不愿意載這兒就留,就向獸醫來告辭。臨走時千年魚問了句。
“這么多生病的動物放在一起,不會相互傳染嗎?”
“都病了還怕什么傳染?不過會不會傳染給你們我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