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市春天雖不會缺席，但也總是遲到。

如今已入三月份，可初春干旱的致使野獸學院依舊呈現出荒涼的面貌，只有從西邊吹來的暖風，以及旁邊楊樹上的鳥叫稍微有點生氣，預示春天快要來了。。

此時千年魚正處在無所事事年紀。眼下又是青黃不接的下午，對于他來說簡直是陷入泥潭的動物。剛才他還在圖書館讀書來著，但這時節，隨著氣溫回升，圖書館的那些陳年破書總散發出霉腐味，讓人受不了。所以他很快就溜了出來。

圖書館傳來叮咣兩聲，兩個女孩兒各抱著個大音響從圖書館里出來，然后沿墻根向樓后走。圖書館真是個神奇的地方，看似開放，實則城府深沉，也不知他們是從那兒搞的這音響。女孩兒抱著音響后，兩個男孩兒也跟著出來。可以看出，他們空著手很不好意思，所以一看到耷拉下來的插頭，便趕緊彎腰去撿，就像拽動物的長尾巴。

“我這記性！今天有晚會！”

黑色的箱子像是將到來的晚，里隱藏著光怪陸離的場面。

集體活動對他有一種吸引力，千年魚也總算是有了盼頭。可是現在距離天黑還早著呢！頭頂的天空依舊空闊明亮，沒什么鳥和蝙蝠。

“老天爺，快點關燈吧。”

他朝天空喊了一聲。這感嘆立刻引來異樣的目光。有個女孩兒正從食堂那往圖書館跑，頓時被嚇的停住，目光困惑的看著他。千年魚對此深感歉意，只能繼續自行其是，表示與她無關，然后女孩兒就加快腳步跑進圖書館。

剛才千年魚沒敢仔細看她。現在門口的水泥地沉寂下來，他腦海才浮現起這孩子的樣子。粉色羽絨服和牛仔褲有點發白，一看就是個窮苦家的孩子。

“好孩子呀！愛學習。”

千年魚喜歡這女孩兒。對知識還有信仰女的孩兒，永遠閃爍著少女的純真光芒。

只可惜這樣的學生已不多了。在這個平庸的學校，更多的是像他宿舍里的那些人，午后的英語課一完，就跑回宿舍打游戲。他們一個個縮在被窩里敲打著鍵盤，那聲音可真是別提了，就像是老鼠嗑花生一樣。不過他們倒也樂在其中，不像他這么矛盾，自詡出淤泥而不染，可到頭來，依舊在垃圾時光里苦苦掙扎。

他回往周圍的土地，目光終于回到了自己帶的那三本書上。

這是他從宿舍帶出來的書。胡安魯爾福的小說集《烈火平原》，赫爾曼麥爾維爾的《白鯨》，以及福克納的《喧嘩與躁動》。在這個學院，學生出行大都成群結隊，而像他這樣的形單影只的，則喜歡會帶上幾本書。加上他這人還好出來跑，時間一長，其形象有點像傳教士，而他的書也就成了圣經。

“讀書！讀書吧，孩子。讀書就是鉆進時間的墳場和逝者對話，尋找一線生機。”

他就背靠雕塑讀了起來。

俗話說：無無冥冥之志無昭昭之明。

讀書本來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所有的文字都沒了意思，想要深入進去，就跟在太陽底下捉鬼一樣困難。

可既然選擇了此路，就只能咬牙堅持著。

看書的興致蕩然無存，困意立刻襲來。千年魚把書一合，索性靠在雕塑臺座睡起覺來。眼睛一閉，旁邊楊樹上再次傳來鳥叫。他瞇縫著眼看這三棵又高又丑的楊樹，困惑它們竟如此深得鳥兒歡心，上面大大小小的鳥窩不下二十個，都快成雜技演員了。

“這也算是梵高先生的最愛呀。”

一盞盞燈把校園點亮了。

長日來的干旱不利于春草萌發，于是草地上的噴頭又歡唱起來。水花使土地不再干渴，也讓夜色洋溢著水霧的氤氳。一個女孩兒氣呼呼的從燈火通明的餐廳出來，先是看了看外面的黑夜，然后完全脫離餐廳的光亮，朝圖書館這邊的陰影里走來。一個男孩兒默不作聲緊隨其后。很快他們就來到雕塑這兒，進行圍追堵截。天太黑了，最后把千年魚夾在身下也不知道。

“你別碰我。”女孩兒吼道。

“我怎么惹你生氣了？”男孩兒語氣責備而無奈，可是目光卻充滿愛憐。

女孩兒盡量回避男的目光，撅嘴不說話。

草地上噴頭蟲鳴般愜意，濕潤而芳馨的空氣讓人如沐春風。千年魚早就被吵醒了，現在看著他們的樣子，感覺很可笑，便故意不暴露，看他們究竟干什么，心說：

“我就坐在這兒不動。你們若敢踩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僵持的局面沒持續多久，男孩兒就示弱，把瓶魚肉罐頭往女孩兒手里塞。

“這我在超市買的小魚，你吃吧。”

女孩兒露出一絲滿微笑，卻佯裝還在生氣，一把把他的手推開。

“不要！”

“你吃吧！”

“不要！”

“你吃吧！”

兩人你來我往把罐頭推來推去。千年魚有點坐不住了，一個又大又重的東西在自己頭上讓來讓去，真怕搞不好掉下來砸他臉上。

“媽呀！我還是趕緊起來吧！”他想。

可他不動還好，這一動，立馬把情侶嚇一跳，罐頭也脫了手，瞬間就砸在他鼻子上。千年魚慘叫一聲差點沒暈過去。情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也不忘拔腿就跑，千年魚猛的跳起箭步上前，幾下就結束了戰斗。跑的慢的女孩兒首先給揍暈了。然后男孩見狀又跑回來拼命，和千年魚打起來了。這男孩兒根本就不是對手，被千年魚一拳把小臂給捶骨折，疼的昏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勝利，讓他悵然若失。

眼看敵人已被打倒，他才去看自己的傷情。鼻子有一小塊骨頭有點松動，碰一下就生疼，好像骨折了。于是他就不敢再動它。心說千萬可別長歪了。他可聽人家說過，要是骨頭接歪了，就要用錘子敲斷。于是他腦子里不由得浮現出一位醫生手持大錘來朝他鼻子猛錘的畫面。嚇得不敢再亂動，只是到灌溉噴頭邊簡單得清洗，又胡亂用衛生紙把鼻孔塞住，準備這段時間只用嘴來呼吸。

一切過后，回頭再看那對情侶，卻依舊在原地躺著，因為處在噴頭得覆蓋范圍下，衣服和頭發都澆濕了，可它們卻無動于衷。千年魚用手機屏幕照明看他們，見那個女生穿著件黃色羽絨服，是學校里一個叫車厘子女孩兒年。正在嗚嗚的哭。

“你還哭呢！看把我鼻子砸的！”

女孩兒雖然在哭，但憑直覺其情況并不讓人擔心。女生和嬰兒很像，哭聲越響亮，表明性格越開朗，身體越健康，意志越堅強。反倒是那男孩兒一聲不吭的，讓他不由得為他捏一把汗，心說是不是剛才下手太重了？

就在這時，大樓后面傳來了音響聲，千年魚趕緊離開那兒。

不遠處食堂溢出來的泛藍得白光，其色可餐。千年魚一看見這光嘴里就不由得泛起鹽水煮芹菜的味道。這味道早已像是生物鐘般融入他的記憶當中，雖然現在鼻子受了傷，但絲毫無礙他從夜色和燈光中感受到它。

忽然之間，夜色就騷動了起來。剛從白天里走來的人身上都帶著陽光的溫熱和迷幻色彩。演出場地的門外再次灑出一片久違的亮光。透過屋門，人們老遠就能看見舞臺上鮮紅的地毯，以及鮮艷的假花，在白色的燈光下宛如云遮霧繞的島嶼仙境。喇叭的聒噪聲吸引著人們身披夜色走向那兒。兩個穿著西裝的學生在門口，像是復讀機一樣招呼來客。

“節目馬上要開始了，快進去吧。”

“演出即將開始，大家稍安勿躁。”

當人群的聒噪隨著音樂的同時沉寂，然后一個女孩兒冷冷宣布晚會要開始時，經歷了漫長等待的周班可終于相信，晚會是真的要開始了。她趕緊把嘴里的瓜子殼吐出來，又把桌子清理干凈，喝口水再咳嗽一聲，準備觀賞節目。

在她的左手邊是她的男友孟冬塔，而右手邊是她的閨蜜藍貝殼。今夜青春若此，子復何求。

節目真的開始了。

舞臺是演員要征服的對象，像是一頭脾氣暴躁的公牛，誰若無法將它馴服誰就會被它無情的摔下。于是演員們剛柔并濟，文理兼攻地施展十八般才藝對舞臺發起挑戰。首先上臺的是武術社的男孩兒帶來的雙截棍。

一般來說頭個節目都比較穩。這個節目完全體現了這點。表演者是個皮膚黝黑，面容堅毅的男孩兒，頭發梳著中分，一上來就扎起馬步。jing Zhong bao guo的歌曲響起，兩條雙截棍應聲而動，寒光環繞，如二龍戲珠忽然在他的周圍。鐵鏈相摩擦的吱吱聲不絕于耳，受到這聲音的刺激，觀眾的神經也跟著緊張，不得不以鼓掌來釋放壓力。

“好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