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心思各異。
下人端來了茶水,拿來了蒲團。
蘇策反正是跪不下去的。
旁人端著茶在他旁邊,他都懶得接過,直接讓人遞過去。
蘇老爺今日要送他走,自己心中也理虧,看著他這番無禮的動作,也自動無視了。
只是到了楊喜兒舉著的茶杯時,他故意頓了頓,明顯不太愿意喝。
蘇策見他這做派,心中冷笑了一聲,涼涼地開口道:“茶要涼了?!?
“別耽誤了我們出發(fā)的時間?!?
蘇老爺這才不得不接過接過茶水,隨意假喝了一口,給了一個紅封。
蘇夫人也沒有任何刁難,直接喝完,也給了紅封。
她巴不得趕快送走這兩人。
奉完茶,托盤上留下四個紅封。
蘇策道:“喜兒,你一起拿了收好?!?
都是錢,不要白不要。
雖然蘇策對于拖著這破身體爭家產(chǎn)沒興趣,但也不是一個清高到什么都不要的人。
這些讓自己這個單純的小妻子拿著也好。
楊喜兒小小地“嗯”了一聲,把這四個紅封都拿在手上。
見到蘇策要走了,蘇老爺站起來,嘴唇動了動。
但見蘇策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去了莊子上,好好養(yǎng)病?!?
“爹在家里等你回來……”
“若是有什么東西想要的,差人回來告訴爹,爹必定讓人給你送過去。”
怎么說都是自己的兒子,從前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蘇老爺說著,眼眶竟然有些濕了。
一旁的蘇夫人把手中的帕子拽緊,只希望蘇策別開口說什么,趕緊走。
不然繼續(xù)待下去,老爺恐怕要改變主意。
蘇老爺感動得自己都要流出老淚來,蘇策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要說有什么想要的,確實有一樣東西?!?
“也不用等以后送了,現(xiàn)在便拿給我吧?!?
蘇老爺擦眼淚的手還舉在半空,蘇夫人拽著手帕的力度也幾乎要把手帕撕碎。
她咬牙切齒,卻還要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
“為娘已經(jīng)讓人在莊子里準備好了一應事物,不會有什么缺的?!?
蘇策淡淡道:“準備了什么無所謂?!?
“我只要帶走與那莊子有關(guān)的所有契約?!?
蘇家是大戶人家,蘇策是長子。
蘇老爺要送他到鄉(xiāng)下養(yǎng)病,也不好做的太過分。
因此挑給他的莊子,位置和收成都是不錯的。
但他這個做老子的身體還強壯著,兒子從他手里得了私產(chǎn),這不就是變相地分家嗎?
蘇老爺這么想著,就覺得不太樂意了。
一旁的蘇夫人倒是說:“老爺,這也沒分家,這樣做確實不好?!?
“不過,策兒夫妻兩到鄉(xiāng)下去,他又是這樣的身子,難免那些下人會照顧的不周到?!?
“手中捏著契約,也好讓那些人更精心照顧一些?!?
在家尚且還被人疏忽,到了莊子上豈不更是艱難?
蘇老爺想起昨日自己兒子的話,心中念頭也當即松動。
他很是欣慰地看著蘇夫人,點頭道:“你說的有理,我這便讓人拿過來?!?
說著,又贊道:“還是你這個做母親的,識大體?!?
蘇夫人拿帕子掩著嘴角笑了笑。
蘇策看著這兩人的互動,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
真對這個兒子這么好,在眼皮底下都放任別人忽視他?
而且這后娘幫著自己說話,明顯也有問題。
除了想快點送他走以外,估計還有別的事情在打算。
不過蘇策懶得說出來。
畢竟現(xiàn)在自己這個身體,實在狂拽酷炫不起來。
蘇策不傻。
他如今的身體,就這么到了那個莊子,免不了會被拿捏。
楊喜兒只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跟一張白紙一樣,就算頂著個大少奶奶的稱號,也沒有什么震懾作用。
拿住了這些契約,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總比只帶著一個蘇家大少爺?shù)拿^好。
一旁的楊喜兒只低著頭,偷偷地瞟自己的夫君。
想著坐了這么久,夫君也該累了。
至于要給什么東西,她也插不上話。
契約被裝在木匣子中,很快被拿了過來。
包括那莊子的地契,守莊子那些下人的賣身契,還有佃農(nóng)的租契之類的,塞得滿滿的。
掌握了這些,以后蘇策才是那個莊子真正的主人。
至少這些可以讓他一段日子衣食無憂,有閑情想其他事情。
留在這里跟后娘跟便宜弟弟爭這渣爹的寵愛?
大可不必。
蘇策也不用打開看,直接塞給楊喜兒。
“喜兒拿好,我們該出發(fā)了?!?
楊喜兒接過后,有些緊張地把這箱子抱在了懷里,跟著抬蘇策的人一同出了門。
蘇老爺看著蘇策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蘇夫人笑瞇瞇道:“老爺不必擔心,說不定莊子養(yǎng)人,對策兒的身體也有好處呢?”
蘇老爺苦笑了一聲:“這兒子如今這樣子,已然是廢了?!?
“我還能指望什么?”
蘇夫人心中樂開了花,嘴上卻在假意安慰著。
那么好的莊子,讓這個癱子去養(yǎng)幾年病,等他死了之后,收回來還是她兒子的。
而且她還安排好了那邊的人,可以隨時拿捏著這個癱子,讓他什么都做不了。
帶著個小農(nóng)女,拿了這些契約有什么用呢?
終究還是太年輕……
……
馬車鋪的還算軟,蘇策被抬了上去,自己靠著手臂的力量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一些的姿勢。
躺下來后,脊椎又發(fā)出了坐得久而不堪重荷的酸軟感覺。
終于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用裝別人的兒子,看著別人虛情假意了。
蘇策輕輕吁了一口氣。
楊喜兒幫他把鞋子脫了,自己也脫了新鞋子,珍重地放在一邊。
隨后坐在一旁,把抱著的木匣子和那幾個紅封放下來。
后面還有一輛大馬車,裝的都是蘇策的東西。
楊喜兒的東西,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放下東西后,她小聲道:“夫君,方才坐了好久,回去的路也挺遠的,先趴一會嗎?”
“我給夫君揉揉身子,讓你舒服一些?!?
早上起來到現(xiàn)在,蘇策已經(jīng)坐了好久了。
剛剛在廳里的時候,楊喜兒便看到她的夫君腰背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幾次。
雖然動作不大,可一直在關(guān)注著他的楊喜兒,都是看在眼里的。
本來背上就長了不少褥瘡,一整天在馬車躺著也肯定不舒服。
蘇策點了點頭,道:“好?!?
說完,他心里也咂摸了一番。
只一個晚上和一個早上,小姑娘這夫君喊得也是越來越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