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要罷園了方潔的活還沒著落,犯愁之際她去找鄰村兩個好友秋萍和巧珍。秋萍去大隊的機械廠當了車工,巧珍去大隊玻璃廠當化驗員。方潔不喜歡車工,黑黢黢的車間、油滋滋的機床看了生厭,還有那震耳欲聾機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化驗員的工作她心生向往,白色的實驗室、白色的實驗臺、白色的貨架,透明干凈的玻璃器皿。學校的實驗室和這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化學是她的強項。
聽巧珍說方潔所在的大隊最近也要辦玻璃廠,方潔聽的蠢蠢欲動。
桂枝說,大隊的好活輪不到咱,那都是有面子的人干的。咱家唯一指上的是恁舅。
那天,豐年來送信說,縣毛紡廠招人。
方潔因兩次測量心跳過速被懷疑有心臟病被刷了下來。
她一直懷疑自己有心臟病。在方潔的意識她認為爸爸死于心臟病,這個只是她的推測,也不敢向媽媽求證,知道那是媽媽的痛。她不知聽誰說心臟病會遺傳。就這樣她常想自己會不會也得心臟病,一想,她就緊張,一緊張她的小心臟就會咚咚跳的快。一聽說誰死于心臟病,她就有兔死狐悲的傷感。
桂枝領著閨女去醫院看,沒查出毛病也只是心跳過速。
就這樣方潔錯過去縣辦企業的機會。
灘地小麥種下沒幾天,一中年男子騎著自行車來到方家溝,車把的一邊掛著兩斤點心,另一邊掛著黑色人造革提包,提包鼓鼓囊囊。
剛入溝,他便下了車,推著走,走的很慢,仔仔細細挨家挨戶的瞅,到桂枝家的門口停下來看一陣子,沒進去,繼續走,到方萬年家的門口停下來又是一陣看。
他望著破舊的大門和門樓、門前的騎馬石,自言自語道:像就是這家。他本想再確定一下,四處瞅瞅沒見行人,便撐好自行車,悵望著眼前緊閉著的大門,慨一聲:“今非昔比呀!”
此人是方清高中同學賀發旺。當年,方萬年治好了他父親多年的肺氣腫。
賀發旺在學校那會,他和方清都是用窩窩頭蘸菜湯吃的人。吃飯的當兒他吐漏家父是老肺氣腫,年年冬天咳得死去活來,窮的家徒四壁,尋盡了偏方不管用。
方清說,叔叔是當地名醫,在某些方面有獨到之處,可以去試試。
那天,賀發旺拉著爹來了,賀發旺娘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老頭子得這病幾十來年了,家里花的底朝天也沒看好。
方萬年開了藥方、取了藥,分文未收,并說:“如果七天后輕了,再來。”
賀發旺和娘為了做到心里有數,即使不收錢也要問問欠了多少錢。
方萬年委婉的說:“回去吃吃試試,輕了再說。”
七天后,賀發旺拉著爹又來了,方萬年依舊分文未收。
三個月后,賀發旺爹的肺氣腫徹底好了,他拿來了攢了仨月自家雞下的蛋來報答恩人。
方萬年又是一個揮手不容置疑的回絕。
方萬年的醫德醫術令賀發旺折服,承情之至,他噗通一聲給方萬年跪下,“伯,您的大恩大的侄兒終生難忘······定有后報!””
改革開放的第一縷春風吹醒了有想法的賀發旺,他辦起了印刷廠,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手頭寬裕了想起了恩人,想起了老同學。其實,之前他沒有忘記恩人,只是,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想報答也無能為力。他是個實誠人,不愿兩手空空來,念叨著:我沒有忘您的恩。空話大話他羞于出口。
前幾天,他托人打聽才得知方家的具體情況。
今日之行來報昔日之恩。
現在,他拍響了方萬年家門鈸上的銅環。
院里有了回音,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誰了?說名不說不開!”
說話間,那人把門開了一條縫,探出個頭,蓬頭垢面,呆頭呆腦的。賀發旺看出來了,此人和恩人方萬年的五官相像,想必一定是恩人的孩子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