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亮，被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虎坤預感不妙。他手里不停的捻著菩提手串，一邊吩咐手下，再多派些人手去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其實程曉曉這個人，他是不怕的。他暗中觀察她不少日子，她在院子里沒什么勢力，除了那幾個老媽子，但也是見錢眼開的主，對程曉曉也不見得多忠心。唯一讓他不踏實的就是那條藏獒，聽說邪性的很，小時候是在藏北的寺廟里長大的，后來胃口太大，寺院養不起了才被放出去流浪，后來在野外很快成了一方霸主，才被人看上，費力好一番力氣捉來，最后賣給了肖大成。為了捉住它，也是頗有一番波折，搭了不少人進去。為了馴服它，肖大成也沒少下功夫，甚至還讓人專門去了藏北，請了原先寺院照看過它的喇嘛來，給它講經驅煞，整整四十九天，才終于讓它低頭認主。

原本這些虎坤還是半信半疑的，在他眼里，肖老大就是個神經病。弟兄們辦事稍有紕漏，就動不動被他丟去喂鱷魚。殺業太重，必有重禍！果不其然，他也算應了報應。可是當手下人建議他去請五臺山的高人來這里做法驅邪的時候，他為了讓兄弟們歸心，也裝模做樣答應了。不料領頭的道人在院子里走了一遭后，最后卻對著他細細觀察一番，才道，他目赤神散，心火太盛，木不盛焦，水陰不克，近來怕有大災。他那時剛剛派人去南邊買武器，聽道人這么一說，他自然心虛，忙捧上大把鈔票，讓道人替他化解。最后道人給了他一串金剛菩提手串，讓他日日帶在身上，可避天災，可躲人禍。

這才剛過去幾天，南邊的人還沒回來，那頭畜生就不見了！偏偏還不歸那個道士管，會不會就是自己的劫數到了。

他越想越不安，忙又讓人加強了各處的戒備。

剛安排完，沙哥又打電話來，說，姓劉的中介要的急，能不能立即送人過來，送到云南即可。這個中介大本營就在云南，也省去了緬北這一趟波折。虎坤只好先含糊的答應了。

這個中介是道上很有名的叫做“家差”的一家，在緬泰柬一帶非常有些勢力，這次幫他們搭上南邊這條線，收費自然也不便宜。不過偏偏聽了沙哥的忽悠，相中了程曉曉，不但免了他們的中介費，還答應再送他們一批“老貨”。眼下程曉曉跑了，可這事他是不慌的。

從他帶人進來山莊，程曉曉就一直被關在房間里，真正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就連沙哥也沒見過。所以，不就是個女人嘛，再漂亮點，就是了。

他對手下揮一揮手背，“去把櫻桃叫過來。”

很快一會，櫻桃就進來了。他細細端詳了這個小姑娘，年紀是稍微小了一點，可是也無所謂。模樣是當初他能挑出來最好的一個，原本是想送給一直不服氣自己那幾個阿貓阿狗的，只是還沒有調教好，才先派給了程曉曉，一邊練練她的膽量，一邊給她漲漲眼界，才不會輕易讓人三瓜兩棗就收服了。

那為什么不服氣他的人有三四個，虎坤偏偏就只準備了一個女人呢？

自然是，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只有從別人那里搶來的，才叫真香。

再說，也好逐個擊破。

我們幾個都不服氣你虎坤，怎么你就單單送他女人，不送我呢？看不起我是不是！

你耐不住心，著急了是不是，那就對了。

可我虎坤已經搶占了肖老大大半的家業，你是拼了命來跟我打，還是去跟勢力還不如你的那個搶地盤，搶女人呢？

什么，我們幾個都看不起你虎坤這樣的下三濫，女人，一件破衣服而已，我雖然實力最弱，但是骨氣最硬，我不要，總行了吧。

那你就睜開眼，好好瞧瞧，我送你的是只有一個女人嗎？還有幾十箱美金，貨真價實的票子，你不要，你的骨頭夠我的票子硬嗎？再說，即便你們聯合起來，跟我虎坤硬拼，然后呢，他們幾個里，你實力最弱，你說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你了。想跟他們分地盤，你骨頭還夠硬嗎？至少，現在我還能給你這些票子，讓你多快活一陣。你說是不是這道理！

分他之兵，攻彼之城！

即便到最后，你們反應過來，我虎坤買來的武器也到了，只需要稍稍動手，收拾一下殘局就可以了。所以誰才是這里真正的老大呢。

思緒回來，虎坤命人抬來幾個大箱子，擺到大廳里。櫻桃看得心驚，這箱子看得出很沉，兩個人抬都顯得吃力，里面應該是黃金。

“櫻桃，這些是我之前答應給你的。你數數，沒錯吧。”虎坤冷冷的盯著地上跪著的女孩道。

櫻桃聽完連忙低頭，“老大恩情，櫻桃莫死不忘。”

虎坤圍著她跺了一圈，“其實還應該有一個人頭，我刨了那么多鱷魚肚子，也實在找不到了，算我欠你的。”

櫻桃趕緊又一次下拜，“肖大成惡貫滿盈，罪不可赦。老大您已經替櫻桃報了大哥的血仇，櫻桃這條命誓死效忠老大。”

“很好，現在，就有一個機會，”虎坤俯身用食指挑起櫻桃的下巴，“只是，比我們原來計劃的，稍有變動。。。”

櫻桃出去了，半個小時后，一輛汽車帶著櫻桃下了山，然后直奔云南。

比起程曉曉，她還是稚嫩了些，不過這段日子，在程曉曉身邊，也算有了長進。虎坤收回思緒，坐到一張虎皮椅子上，身邊的人連忙給添上了熱茶。虎坤忍著疲憊，細細喝著茶，一邊跟身后的人道，“下去吧，有了消息隨時稟我。”

大廳里只剩下他自己。這段時間他步步為營，小心謀劃，心力交瘁，不過好在一切還算順利。他喝過茶，拾起桌上的手串，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天色將明，程曉曉沿著密林，悄悄前進。按照地圖，前面就應該有個村子。她打算買些吃食再想辦法搭個車去鎮上。突然身后的林子里傳來一陣嗦嗦的聲響，她不由警惕的回望，并握緊手里的匕首。

大約在一個小時前，她剛在一處山崖前，將霍磊給她的東西統統丟了下去。只留了一張身份證，和少量現金。既然霍磊都告訴她，國盟里的線人都不建議她去聯系，這說明這個線人還很不牢固，亦或者國盟那邊斗爭太過兇殘，霍磊怕牽累了她，白白損失她手里梁錚這顆成果。可是他們并不了解梁錚，他為人十分細致，不亞于課上教授反偵察課的教官們。既然她是從虎坤手里逃走的，那自己一塵不染，神清氣爽地回去，他不可能相信的。

他之所以懷疑自己，是因為自己完成了他自以為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拿到了國盟需要的東西，換取花河的片刻安寧。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覺得不安全，才會去查自己，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程英”這個身份，也是“上面”提前給她編造好的。

所以，她還有充分的理由說服梁錚，洗白自己。

所以，霍磊給自己的那些東西，反而會成了負累。這里是HB，距離YN還有一天的路程，自己到了云南再作假，就太晚了些，反而容易露餡。

可是這暗處的聲音，是誰呢？

虎坤現在肯定已經發現自己逃走了，這是他的地盤，他肯定會派人仔細搜查，不必如此小心。霍磊自然不會跟蹤自己，這樣反而會給自己添麻煩，他是懂的。

所以，那還有誰？

她忍住山里的寒氣，借著微光，背靠在一棵大樹后，一動不動。

那團身影慢慢靠近了，竟然比她預想的要大很多，那不是人影。直到聽到一聲低沉的細吼，程曉曉才沖它招招手，是“東藏”。

“東藏”走進了，顧不上喘息，直接吐出兩件東西，丟在程曉曉面前。一把槍，和一條手串。槍很普通，程曉曉看看這條手串，確定是虎坤的，她白天和他見面的時候，在他手里見到過。她捋捋它的臉上的毛，果然看到了“東藏”嘴角處的暗紅。“虎坤雖然貪財，可罪不至死，你懂麼？下次不能這樣了，他們那樣的人，早晚都會受到懲罰，你放心吧。其實你那個肖老大也是。”

“東藏”終于可以大口喘氣了，待它平復一些后，它又咬住程曉曉的衣角，想要拉她往回走。程曉曉邊走邊教育它，“你是讓我回去。。，當老大。”“東藏”停下，看著程曉曉，像是默認了。程曉曉默默嘆一口氣，““東藏”，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現在不能回去，虎坤也就是一個小頭目，他倒下去，會有人處理局面，不用擔心。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救更多人。”

“東藏”好像聽懂了，看著程曉曉。程曉曉清理著它留在身上的毛發，““東藏”，回去吧。回院子或者回到你出生的地方，記住不要靠近人類，也不要傷害無辜的人。保重。”

“東藏”再次把叼來的槍，送到她面前，程曉曉無奈的解釋，““東藏”，對不起，槍，我也不需要。”

就這樣，一人一狗，再次作別，然后一左一右，消失在晨氣氤氳的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