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到花河，小五直接把從常副官身上搜到的護照交給了梁錚。梁錚臉色冷峻，并沒有理會常副官和那個假“特工”，只叫人看押住。小五見梁錚心情不善，想勸和的話也沒敢啰嗦，立即領命去了。梁錚開門來到程曉曉的房間，把那張紙一把仍到她臉上，“我倒是沒想到，你身上竟然還有這個，程曉曉?！?

程曉曉苦笑。

自己當時要怎么選好呢？她不想暴露那個“阿柔”的身份，哪怕她站在國盟那一邊，她終究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國家，飄洋過海，遠離親人，無論她是被迫還是自愿，送她離開，都算是為她留了條活路。表面上，她還是梅黛的人，有光明的身份，為了不牽累梅黛，又只好斷了走水路偷渡回去的念頭。至于，林子里的那一條，她想都沒想過。

梁錚和花河，她都不忍心親手毀掉。

所以，那張證明才被她拿出來，交換。

那是她的最后一張牌，她內心猶豫一下，還是決定放棄。

自己留著，不一定用得到，給她，卻可以實實在在保她一命，抑或給她自由。

只是她沒想到，“阿柔”連自由都不要，偏要堅持做那一件事。

當初霍磊冒著風險來看她時，她也不知道他給她的通行證里還有這個。他那時怕就已經知道自己身份了。所以，他一定也很意外吧，就像梁錚這樣氣急敗壞。

她也懷疑過，霍磊為什么會拿到這個東西，送給自己？

難道父親或者母親，已經知道自己在這里，想出手干預。。，保護自己？

如果真是那樣，那自己運氣就太差了。

到底怪自己，沒有狠心撕掉，現在落在梁錚手里，倒有些解釋不清了。

“梁錚，我無話可說，你想怎么做，就別啰嗦了。”

“程曉曉，你可別想錯了，我可不能把你怎么樣?，F在你身份這么金貴，我可真怕自己哪里一不下心怠慢了貴客，惹了程大小姐不高興，我這花河就能直接從地圖上消失了?！?

程曉曉也不生氣，坐到椅子上，直道，“怠慢談不上，梁老大純善，一心向佛，不問世事，我在這里清凈的很，謝謝了?！?

這時老阿媽端著一個玻璃壺，顫巍巍走進來，放到程曉曉桌子上，又取了桌子上的杯子給程曉曉倒上，然后心疼地示意了程曉曉一眼，就悄聲退了下去。黑色的藥汁在房間里散發出來的厚重的苦味，讓程曉曉本能地閃躲，“拿開，這藥我是不可能再喝了。早晚都一樣，還要給自己添這些罪做什么?！?

什么叫早晚都一樣！你想死，老子還沒發話呢！

梁錚感覺自己胸口就像堵著一堆石頭，她大約是不怕死，可他眼下還有那么多的事沒做完，。。想到這里，他忍住怒火，跑到院子里，大叫，“衛兵，衛兵呢，給老子看住了這扇門，一只蚊子也不許放進來！”

小五聽到動靜，趕緊跑步過來了，小聲提醒，“老大，程姐，飯還沒吃呢?！?

“一頓不吃，餓不死她！你們誰也不許給她送飯！聽不懂的，小心老子的槍子?！?

程曉曉哪里受過這份委屈，院子的人話還沒說完，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已經從大門里面飛了出來，“喀嚓”一聲，杯子裂成一地碎片，藥汁也濺了一地。

小五暗叫了一聲不好，這是弄得哪一出，敵人還關著沒審呢，自己院里倒先打起來了。

梁錚吼完，就出去了，還氣呼呼地叫了小五一塊走。

剛到前院不久，通訊兵進來報告，“老大，徐將軍出事了。”

梁錚一拳揮到旁邊的墻上！媽的，他倒是閃的快！一出事，不是跑，就是想多拉上幾個墊背的，一個頭頭窩囊成他這樣，也是夠夠的！

小五悄悄示意通訊兵先出去，然后悄悄從醫務兵那里弄來了碘伏，“老大，這都流血了。。?！?

這會添什么亂！

梁錚抓起托盤里的瓶子，揚手就要扔出去，但幾秒鐘后，他又鐵著臉扔回托盤里。

亂扔東西可不是他梁老大的作風！

“盯著我干什么！老子又不會亂摔東西，去，給老子盯著去！再敢摔東西，老子撕了她?！?

小五嚇得縮了縮肩膀，老大難得說出這么嚇人的話，可隔了這么遠，那邊聽得見嗎？

可梁錚卻朝他瞪瞪眼，小五聽懂了，撕了它。

小五回到后院，桌子上果然又出現了一個剛喝完的碗，底子上還有一圈黑色的藥汁，小五心里松快了不少，忙撿起地上那張了不得的紙，一邊安慰道，“程姐，梁老大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您別放心上，該吃吃該喝喝，餓壞自己不值當的，是不是。”

程曉曉氣笑了，敢情自己少吃了碗稀飯，就是被人幾句話唬住了唄！

老阿媽正好在這時端了一碗蔬菜粥進來，小五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潦草地蹭了蹭，就從老阿媽手里接過來，皺著眉抱怨，“怎么這粥這么清淡啊，沒營養啊?！?

程曉曉沒好氣地反駁道，“去火。”

小五點點頭，“正好，老大正為徐將軍那邊的事發愁呢，我一會也給老大送一碗過去，也給他好好去去火?！?

程曉曉心臟猛地縮了一下，徐將軍出事了？

“徐將軍出什么事了？你說清楚。”

“怎么你還不知道？就在咱們出發不久，聽說徐將軍帶夫人去泰國度假，路上中了埋伏，車子被炸得粉碎，聽說還摔下了山崖。這會也該上新聞了吧。”

怎么這么巧？這邊當局和W地區來的代表剛剛在緬北出事，緊接著國盟的老大就出事了？那豈不是。。。

徐將軍自導自演的苦肉計，將國盟的嫌疑摘得干干凈凈。

你有瞞天計，我有過墻梯。

原本，她一直為自己搞砸了上次的事深深自責，想不到卻有人早就將計就計，準備好了另一場大戲。

請君入甕。

所以，什么清修、什么參道，都是假的。

他們早就在為今天做好準備，還要把臟水潑到自己身上。也許一會，這人就要把炸毀飛機的罪名，也要安到自己這邊吧。

程曉曉心里一暗，會是誰呢？

小五見程曉曉的蔬菜粥未動一筷，從轉身去了廚房找了幾個通紅的果子，洗干凈了，耍寶一樣擺在程曉曉眼前，“程姐，這是我一早從林子里新摘回來的，可甜了，您嘗嘗，平常根本吃不到?！?

程曉曉興致缺缺地捻起一顆，“小五，梁老大看著出去了？是不是又去開會了。”

小五一邊啃著果子，一邊點點頭，“可不是，國盟出了這么大的事，徐將軍兒子才1歲，肯定要商量出一個對策，這個會啊，不好開，說不準晚飯也回不來吃了。”

所以，這么重要的事，梁錚還是派了小五來“保護”自己，看來這場會的確不一般。

程曉曉又拿了一顆紅紅的果子，嘗了嘗果真清甜，于是她靈機一動，“這果子倒是挺好吃的，就是我怎么從來沒見過呢？沒毒吧?！?

小五見程曉曉喜歡，也被鼓舞了一樣，臉上都微微紅了些，“這是林子里的野果，我們從小就吃，肯定沒毒，這果子也是嬌氣地很，也就這幾天能見到，天氣一熱，再一下雨，就過季了?！?

“那小五，你帶我去林子里采果子吧，反正我也無聊，悶在這里都要長毛了，去林子里透透氣，散散步也好，你說呢?！?

程曉曉對著小五撒嬌一樣的求著，小五心里卻警鈴大作，這么反常，肯定沒好事?？衫洗筮€交代自己另外一件事。。。

“程姐，你無聊我去給你找幾本小說，或者放點音樂什么的吧，出去玩這話，你可別說了，我可不敢?！?

程曉曉哪會輕易放棄，繼續軟磨硬泡，又拿吃飯做要挾，強烈要求出去透透氣。小五左右為難一番，最后決定，等前院換班的時候，正好也是程曉曉的午休時間，他先去前院檢查，然后找個理由拖延一會，程曉曉趁機溜出去，后院他也會做好掩護，不讓人打擾，然后集合，一塊出發。

這個所謂的“計劃”漏洞百出，可兩人各懷鬼胎，竟然也都裝傻通過了。

中午時分，小五去了前院巡班，程曉曉假裝午休，關了門。然后她躺在床上，用紗帳做遮擋，從床頭下取出一把綠色的扇子，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細細默背下上面的幾條線路。

雖然阿柔是假的，可她卻自始至終沒有提起過這把扇子，所以，這把扇子就有可能是真的。因為擔心暴露，她選擇了沉默，并悄悄把扇子藏匿起來，且寸步不離守了許久，今天她不想再等了。

扇面上，青山蕩蕩，白水湯湯，黑巖之畔，一男子頭戴斗笠，立于桂樹之下，仰望著天空，幾只雀兒在樹頂迎著余暉飛翔。

那是七月初七，牛郎等待織女相會的情景。而今日正是農歷七月初七。

程曉曉把扇子握緊抱在胸口。

所以，犧牲掉自己的護照又如何！她原本就沒指望過父母或者“上級”會伸手進來，救自己于危途。這條路是她費盡心思自己闖出來的，她之所求，不為那些好聽的家國正義的大道理，只為那一人！

半個小時后，前院角樓上的旗子，換了面孔，那是換班的標志。程曉曉看準時機，溜出了后院。

G邦萬象酒店門口，幾個穿著便衣，身形魁梧的軍人正在指揮人群簽到，不遠處的停車場，幾輛厚實的防彈吉普車已經?？吭谀抢镌S久了。梁錚看著門口的的人群，眼神微瞇，神色不明。

就在兩個小時前，他接到通知，各大當家必須在1點前趕到萬象酒店12層，不得有誤。小徐將軍“出了”這么大的事，大家也都猜出了今天這會的意思，看看誰已經離開了，或者正打算離開，那個人就是炸機的“兇手”無疑。不管冤不冤枉，國盟當下之急是先交出去一個“替死鬼”再說。徐將軍才剛“走”，誰讓你一身反骨就露出來了呢！

抓不到人也沒關系，什么動機也不重要，反正這個“鍋”，你必須背！

梁錚早就反感這種蠢到骨子里的做法，徐將軍在世時，國盟也出現過一些“不愉快”的突發事件，小徐將軍不知是得到了高人指點，還是為了表現自己，收買人心，主動跟當時的“盟部”請纓徹查。老將軍已經纏綿病榻，大家見小徐將軍臨危不亂，頗有幾分儒將風范，便沒有和老將軍通氣，直接同意了?？蓻]想到小徐將軍抽絲破繭，明察暗調一番后，竟然差點把國盟掀了個底朝天。眼看人人自危，軍心不穩，幾個老副官私下幾次勸解也沒被采納，他們實在看不過眼，才托了老將軍身邊最受信任的人，去稟告徐將軍。徐將軍當時氣的差點直接背過去。他當即下令召集各大當家到場開會，凡不到場者，按軍法論處?？偹愦×艘粋€倒霉鬼，直接把罪名一安，快刀斬亂麻了事。

幾個副官雖然對那個倒霉的，頗愧疚了一番。但老將軍已經行將就木，根本來不及幫小徐將軍細細追查元兇。那件事，大家也只好坐認了。只是經那以后，大家也看出小徐將軍志大才疏，心胸狹隘，非國盟未來之福。待老將軍一走，幾個重要副官也各自辭謝了官職，做了閑散人，遠遠避禍去了。

可即便如此，新的當家人一上臺，仍然對自己追查到的一些線索念念不忘，上臺后繼續執行了他原定的打壓政策，一時間，國盟人人自危，先后幾百人被投入“白家洞”。老將軍身邊的舊部的后人也只好跟著前輩的腳步，或去經了商，或轉到地下，或被迫出了國，空出來的位置，被小徐將軍賜給了自己的親信，一代新人換舊人，終于順利完成。

眼下，和十幾年前那一幕，又何其相似，很難不讓人懷疑?。?

梁錚走進了大廳，搜身后，轉身到簽字簿簽下名字。這時一個爽朗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梁老大，想不到你今天來這么晚啊，我差點以為就差我一個了?！?

是梅黛。

兩人簡單打過招呼后，梅黛看著電梯間的人群，也不避諱，直接挨近了梁錚，“那個女人，沒給你造出來什么麻煩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日，梁錚委托她在停車場留人時，她就立馬猜想到是那個Z國小姑娘。果然，她出現后，一點防備也沒有就直接被人忽悠去見了夫人。她對徐夫人還是了解一些的，正圍著自己兒子求神拜佛呢，哪會隨隨便便對一個小當家的女朋友感興趣，還非要撇開大伙單獨召見呢。她悄悄讓人給梁錚遞去消息，一邊留意著女眷廳的動靜，直到程曉曉上了一輛出租車，她才急忙追了出來。她還真是傻的可愛，這種地方，哪會有什么出租車！各家老大都有各家的排場，那多出來的出租車，可不就是給她自己準備好的麼！

可她一路追出去，直到看到她求著小五收留那個“阿柔”，她當即表示阿柔是她的人，想要幫她帶走，可程曉曉還不放心，非要讓小五硬臨時編出一個“借調人手”的故事，他們兩人里應外合一番，好不容易才讓程曉曉放下戒備。

梅黛才知道，梁老大這個女朋友很“不一般”。

所以眼下形式又不太明朗，梅黛現在又不由得替他擔心，這個時候，他那個小女朋友可別又弄出來什么事，讓人抓住把柄，然后。。

見梁錚給自己一個警告的眼神，梅黛總算放心了，梁老大的本事，她還是相信的。她走了幾步，突然湊近了，“不過話說回來，她要真有什么，也算幫了你一把，畢竟當上國盟的老大，也算機會難得。。?！?

你還真是什么都懂呢！梁錚冷著臉，進了電梯。

這一次大會，外有強敵，內有禍患，國盟群龍無首，加上大家吸取了之前的教訓，臨開場還有半小時，大大小小的當家們居然都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