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程曉曉打開衣柜，挑了半天，也沒找到一件滿意的。可她又著急去看看自己之前的菜園，靈機一動，她選了一件吊帶長裙外加一件針織薄衫，套在一起，效果似乎還不錯，膝蓋以上基本都護嚴實了。

到了園子，塞西阿媽正在澆水。程曉曉也挽起胳膊，幫著老阿媽將水一瓢瓢分給地上的一棵棵苗兒。

老阿媽也很高興，遞過來一條毛巾，程曉曉也不客氣，擦去臉上的汗珠。

然后兩人收拾了，一起返回后院。

老阿媽又從小廚房把飯菜送到程曉曉的房間。一直以來，程曉曉的飯菜都是單獨做的，她吃不慣當地的手抓飯，也不喜歡山里奇形怪狀的蔬菜。幸好，小五去過北面，知道他們喜歡吃些粥和白灼蔬菜，就教了老阿媽煮。蔬菜粥雖然味道很清淡，可蔬菜是自己園子種的，新鮮，米也用了當地出產的香米，和院子里其他人吃的進口米不一樣。

緬北以山地為主，多丘陵，平原最少，雖然有淡水，可當地稻米產量一直不能自足。好不容易收獲來的稻米，當地的農民也舍不得吃，通常拿到集市上去賣掉，再用換來的錢去買從臨近國家進口來的便宜些的普通大米。當地產的大米雖然產量不高，可品質很好，在國際上很有名氣。北邊的有錢人也很喜歡，所以大部分都讓米販子收購后轉賣到國外去了。能自留下的，也算很難得了。老阿媽偶爾還會在粥里放些河里捉來的小蝦，這樣煮出來的粥更鮮甜，也更有營養。

塞西老媽來自當地一個村子里的普通人家，早年因為在林子里挖菜，被大雨沖出來的土雷崩壞了耳朵，后來兒女長大后去了南邊的大城市，塞西阿媽牙齒也不好了，怕自己跟過去，會連累兒女被人笑話，便留在了這里。平日里替大伙做做縫縫補補的活，程曉曉來了之后，老阿媽的工作，就更多地變成了照顧程曉曉的一日三餐。外頭院子里的大頭兵們有自己的伙頭兵，梁錚也一直跟他們一塊吃。

程曉曉昨天晚上就沒吃飯，現在她接過老阿媽的粥，臉上很是欣喜。老阿媽也很高興，程曉曉雖然挑剔，但是人很好，也比較好滿足。見她吃著粥，塞西阿媽又打量著她身上這一身奇特的衣裳，也許這是年輕人興起的新穿法吧，老阿媽不懂，可她也覺察出來，程曉曉差了一個和這身衣裳匹配的發型。

于是等程曉曉吃完粥，老阿媽又拉起程曉曉，坐在院子里，給她梳起頭來。老阿媽邊梳邊想，所以梳的有些慢。程曉曉也不著急，她看著院子里的鳳凰花，一邊等著老阿媽的奇思妙想。

這一老一小，很快引來前邊幾個膽子大些的大頭兵的張望。

小五也終于忍不住，過來呵斥了幾句。大頭兵們不服氣，拉著小五指指后院。

小五一個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一樹開的正盛的鳳凰樹下，一個容貌明艷身穿一襲淺黃夾著白色的紗織長裙的年輕女子，一位身著深青手織短袍，滿臉溝壑，膚色深黑的老婦，大約一尺來長的秀發被老婦靈巧的編織成一股股發辮，巧妙地別到發叢上，挽成了一個別致又靈巧的發髻。

微風拂面，還不算太濃烈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兩人身旁。女子在那明暗的光影里，更加清秀嫵媚，老嫗則如磐石，歷經歲月滄桑，深沉似海。

小五竟然也一時失了神。

直到旁邊地大頭兵捅捅他，“小五哥，老大去哪里了？怎么還不來吃飯。”

他猛地清醒回來，沖大頭兵笑罵道，“再等等，怕什么的，餓不死你。”

然后驅散了偷看的幾個大頭兵。

又過了半個鐘頭，梁錚終于開車回來了。不過卻是大汗淋漓。

梁錚的房間在后院中間最大的一間，有單獨盥洗室。他一下車，就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又大聲指揮著大頭兵去打水，他要沖澡。

小五趕緊跟了上去。

小五作為梁錚的貼身警衛，一般不能輕易離身的。只是早上起來，小五就發現自家老大不見了蹤影。他雖然覺得奇怪，但可不敢驚動旁人，只好先去車庫找。好在梁錚最喜歡的那輛吉普車不在，他才放心下來。

梁錚接過小五遞過來的毛巾，擦干凈臉上的汗，又抖了抖自己發麻的腿。小五看得有些不解，“老大，您出去跑步了？”

梁錚被人拆穿，面子有些掛不住，將手里的毛巾狠狠扔向小五，“管起老子來了，還不快去吃飯！”

小五接過毛巾，走到門口，又猶豫著回來，“老大，用不用我給您搓搓澡？北面的人都好像都喜歡。。。”

梁錚當即翻了臉，“你哪只眼睛看出來老子需要搓澡了，老子看你是皮癢了，想。。。。”罰他跑圈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忍住了，“還不快給老子滾。”

小五趕緊閃出去了。

等梁錚換了衣裳出來，小五已經把他的飯菜端了過來。梁錚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構思的計劃，就皺著眉，指著桌子上的烤魚和抓飯，對小五道，“以后讓他們少做這些東西，太膩了，換些像樣點的青菜什么的。”

小五有些意外，不過也點點頭記下了。

健身大計剛剛開始，征途漫漫，他心情不太好，胃口也跟著不太好，梁錚潦草地結束了早飯，就去看程曉曉。屋子里卻沒有，梁錚又去了菜園，只見程曉曉套著奇怪的袍子，正站在那指揮幾個大頭兵鋸著幾根木頭，地上還擺著一堆還沒有搭建起來的半成品。他觀察半天，才看出，那大約是個秋千。

想要個秋千，都多大的人了。

他心里鄙夷著，嘴上卻笑的客氣，“他們哪會干這個，”然后對那幾個大頭兵喝道，“你們該警務就去警務去，別再讓老子看見你們偷懶了。”

他趕走那幾個大頭兵，然后挽好袖子，就拿起鋸子“呲呲”鋸起來。

程曉曉有些不滿意，你一個人，再能干，也比不過人家三個吧。這要做到什么時候。

“這天熱，你回去吧，我一會弄好了，叫你。”

程曉曉怕熱，馬上利索地轉身回去了。

梁錚微微嘆氣，果真這個女人對自己客氣都不客氣一下。他只好撿了地上長長短短的零件，跟著回到院子里的鳳凰木下。

程曉曉坐在房間中間，看著梁錚在樹蔭下，忙個不停。

臨近日落，終于搭接好了，梁錚滿心歡喜，示意程曉曉來試一試。

雖然慢了些，但樣子嘛，好像還不錯。

原本她打算畫個圖紙的，可那幾個大頭兵說，他們在家里經常給弟弟妹妹們做搖椅，木馬，一個秋千要什么圖紙啊，他們閉著眼都會。

程曉曉滿心歡喜，把重任交給了他們，可慢慢地，她就發現不太對勁。

丑也就算了，這像個糞斗一樣的家伙算怎么回事！

好在，梁錚算是個靠譜的。

有了樹，又有了秋千，程曉曉心里很滿意，就在那里蕩啊蕩，蕩個不停。

直到，一旁的梁錚，看得眼睛都要花了，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僵硬。

她果真連個謝謝都不說麼！？

他轉念一想，不就是個秋千嘛，小孩子一樣的玩意，做就做了，由她去吧。

她高興就好！

梁錚就站在后面，看著秋千上的人，裙舞飛揚。

就是那樣式嘛，有些奇怪。

直到天色漸黑。

秋千終于停下，梁錚扭扭僵硬的脖子，趕緊走上前，扶程曉曉下來。

程曉曉卻一把推開他，然后沖進了房間，對著馬桶一頓干嘔。

他趕緊上前拍拍她的背，“你都多大了，玩個秋千還非得把自己玩吐了。”見她半天也只是吐出幾口淡綠色的清水，他又急了，“你都不吃飯的嗎？胃里連一粒米都沒有。”

程曉曉收拾干凈自己，才重新找了凳子，坐下，目光依舊看著院子里她心心念的秋千。

有什么好看的，梁錚讓老阿媽把晚飯擺到程曉曉房間里，然后又讓小五把自己的那份送了來，他要監督程曉曉吃飯！

老阿媽擺好飯菜后，又貼心地給屋里點上了蠟燭。

沒有電的時候，他們一貫點汽油燈的，近幾年國盟花大價錢跟北面談判，接來了他們那邊的電，緬北的供電才穩定了些，不過汽油燈倒是常備著的。一旦有緊急情況，才不至于被人一鍋端了。

只是程曉曉嫌棄汽油味會熏了衣服，才換成了煙油少了許多的蠟燭。

梁錚把筷子遞給程曉曉，程曉曉接過，挑了根青菜，細細嚼著。好半天，才咽下去，然后又是下一根。

很明顯，程曉曉心思不在這。

只是梁錚不敢問。

能這樣坐在她旁邊，陪著她吃一頓飯，她不哭，也不鬧，能這樣安安靜靜的，他就很滿足了。

雖然她把自己關到了心門外。

她吃的很少，梁錚也不敢勸，見她不吃了，他只好把她剩下的飯菜都倒到自己碗里，然后一掃而光。

很簡單，很寡淡的菜蔬，他竟然覺得比在國盟那邊吃過的進口來的山珍海味都要好。

老阿媽再次走進來，收拾干凈了，然后端來一盤她往常喜歡的水果，又悄悄退下去。

程曉曉卻沒動，又回到院子里，坐到她的秋千上發呆。

梁錚的心也隨著那個身影，回到鳳凰樹下。

直到他看到她眼里的清泉，再也沒忍住。

“老子秋千也做了，你沒個笑臉也就算了，怎么還不高興起來了。誰招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