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星期一交易日，原油期貨在橫盤半個月后跌穿110美元支撐。

“CNBC消息：財政部消息人士稱，保爾森或將決定在局面無法挽回時，動用政府財政接管兩房……”

“希拉貝爾宣稱不認可保爾森政治理念，記得七月時保爾森說過……”

“樓市正讓雷曼兄弟不堪重負，驢黨候選人在競選演講時承諾，他將終結華爾街‘為所欲為’的貪婪行為，我們的金融體系是時候加強監管……”

電腦端語音新聞播報一條條響起，回蕩在寬闊空蕩的書房里。

朝向哈德遜河的落地窗前，一老一少師徒二人各自窩在躺椅里，感受著午后暖陽與清涼微風。

九月初的紐約不知不覺走進秋日，街頭盛開的木槿花是最好證明，一陣輕風席卷花瓣飄落飛舞，煞是美觀。

這樣悠閑的下午茶時光就快見不到了。

安靜聽了會新聞，約瑟夫放下手中的茶杯：“你干的的確不賴，這套別墅景色真棒。”

“我打算過段時間在上東區購置房產，或者去長島什么的，到時候房價會便宜些。”李西安懶洋洋說道。

曼哈頓真正的傳統富人區別墅租賃頗為麻煩，收入證明、身份背書各種層出不窮的隱形條件惹人生厭；大平層公寓入住倒是簡單，隱私安全性又差了一籌。

別的不說，別墅大多有私人修建安全屋，黃老爺有言：我這碉樓，固若金湯……

高層公寓顯然不行。

紐約old money土著老爺們沒少用這點嘲諷來自全世界只能買豪華公寓的暴發戶。

于是怕死又不想麻煩的李西安退求其次，租了這棟位于哈德遜河邊的獨棟別墅。

等到危機之后，土著老爺們不得不變賣祖宅獲取流動資金時，就不需要隱形條件了。

“傲慢是最大的原罪。”

約瑟夫整個人氣場有點意興闌珊，：“伯南克邀請我做美聯儲顧問，我拒絕了。”

“他和保爾森背鍋下臺已成定局。”李西安委婉表示贊同。

其實他心里清楚老師不是因為政治拒絕的。

“選舉與危機并行，真是見鬼。”約瑟夫站起身，：“我得走了，學校剛開學，事務繁重。”

李西安親自把送老師出門上車，順便將一根由傳奇高爾夫球手伍茲親筆簽名的高爾夫球桿塞進車里。

這東西價格不貴，勝在有收藏價值，非常適合當做與文人交際的社交貨幣。

之前發生的那場槍擊讓約瑟夫教授大受刺激，隔三差五登門做客慰問一番“逆徒”。

高盛只是花大價錢請李西安回去工作而沒搞任何小動作，未嘗不是因為老師的存在，哥大在華爾街多少還是有點面子的。

小李同學自詡尊師重道，當然得做出表示。

“伯南克為什么會想到邀請老師當顧問？”李西安疑惑不解。

這時候邀請誰當顧問都沒用，反而會拉著后者跟著背鍋，如此傻叉得罪人的操作……

…………

九月八日，星期一交易日，原油期貨走勢急速下殺跌至100美元整數關口。

“哈嘍，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妝容得體神采奕奕的白人女銷售瑞秋走進了VL基金的辦公室。

李西安插著手坐在辦公桌后微微頷首：“歡迎，要喝點什么嗎？”

“我可沒看出你多么歡迎我，這是我第一次來你的公司，不準備給我介紹一下嗎？”瑞秋故作抱怨道。

“瑞秋，如果你只是來拜訪做客，我很樂意帶你帶你參觀。”李西安語氣熟稔吐槽道。

自最初那次合作順利完成，雙方一直以來相處愉快，后續幾次投資操作都是她經手的。

“好吧，難道你對我在電話里介紹的投資一點都不感興趣？”瑞秋無奈的聳聳肩。

李西安搖頭：“你升職了嗎？上次游說我重回高盛工作，這次推銷債券投資，我得說你的業務領域寬泛的令人贊嘆。”

“……安，你為什么總是抱有那么大的警惕，我們的合作很愉快不是嗎？”瑞秋并不氣餒。

李西安火速成為五千萬美元浮盈的同時也成就了她，她對面前這位大客戶充滿斗志。

“瑞秋，我們曾是同事。”

李西安言外之意別整那些沒用的，大家誰不了解誰啊，你就直接開始忽悠。

他這段時間什么花活都見過了，委實沒心情逢場作戲，累了，趕緊毀滅吧。

“……”

瑞秋無言以對。

換做是她在如今這種市場局勢，高盛主動找上門合作絕對也會打起十二分小心，只能說自家公司過往戰績實在有些黑。

“安，你要知道，市場越差CDS的價值越低，如今正是抄底的好時機……”

既然沒有信任可言，那就畫大餅聊利益。

李西安無動于衷眨巴著兩眼望天。

所謂CDS全稱叫做‘信用違約互換’，可以簡單理解成不記名且能買賣流通的保險合同。

比如李西安為動物園里的大熊貓投保，定期向高盛支付保險費用，如果大熊貓遭遇不幸，高盛就要賠償他事先約定好的金額。

如今市場上流通著巨量CDS合約，投保標的不是大熊貓，而是——住房貸款。

房地產已經炸了，房價狂跌不止。

貸款買房的民眾們會愿意老老實實履約還貸款？

五百萬買的房子，放屁的功夫只值三百萬了，還個茄子貸款！

房貸違約率飆升到天上，投資者們紛紛搶購市面上流通的CDS合約。

坐等投保標的違約，所持有CDS合約的發行銀行、投行或者金融機構支付大筆賠付。

然而蛋疼的事出現了，發行CDS合約的金融巨頭們此時搖搖欲墜，好像活不了幾天隨時可能死的短命樣。

這意味著支付能力出現了風險。

比如保險公司宣布破產倒閉，投保人手里的保單自然而然變成廢紙一張，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于是CDS價格經歷一段時間大漲，最近又戲劇性的轉跌。

高盛對此表示很干！

他們可是早早的察覺到市場不對勁，就買入大量CDS做空對沖風險的，眼看著房地產爆炸CDS暴漲又將大賺一筆……

這顯然不能忍。

可高盛不敢保證發行CDS的同行們未來仍然具備支付能力，甚至他們連高盛自身能不能挺過這次危機都沒十足把握。

因此趁著所持有的CDS還賺錢，緊急拋售忽悠大客戶們接盤。

“我需要時間考慮。”

李西安最終給出一個曖昧的積極回應。

別人怕CDS變成廁紙他不怕，他清楚國會山老爺們的救市方案，能分辨那些金融巨頭不會倒閉擁有支付能力。

“安，你得給我個具體時限，CDS是場外交易，它比二級市場變化更快，機會不等人。”

瑞秋控制著內心興奮，滿臉的嚴肅鄭重。

李西安裝模作樣思索幾秒：“一周后吧，十五號我給你肯定答復。”

他要在雷曼宣布破產嚇尿整個市場當天和高盛交易，那時CDS價格才足夠低廉值得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