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說非常的不近人情，但我還是得說，不管陳堯還是我，暫時都無法對你做出直接補償。比如幫忙解決你目前處境的風險。”
俞夢澈擦了擦嘴角，從包中掏出瓶漱口水，：“除此之外，你還有什么訴求可以先想一想，稍等。”
李西安注視著前者旁若無人走進衛生間漱口，起身踱步到全身鏡前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讓自己的形象看起來不是的那么狼狽。
“訴求。”
在李西安的認知里這是一個很鄭重的詞，常常從領導與談判方口中聽到。
他該有什么訴求呢？
艾琳·魯德絲并沒有實質意義上的對他造成損失，正相反他還得到了八百萬美元的收入，從某種角度看：
不管出發點是什么，他都和艾琳·魯德絲達成了一筆交易。
金融市場有句俗語叫做投資有風險，入市需謹慎；這話總結起來其實只有四個字‘風險自擔’。
陳堯愿意彌補他所承擔的風險，李西安卻不屑于坦然受之。
就如同那晚他拍著美女的大腿感慨，他的人生很貧瘠。
“如果不介意，可以聊聊你現在所面臨的困境，我也許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口頭上的幫助。”
俞夢澈坐回辦公桌后說道。
李西安欲言又止，仔細想想，他都不知道他面臨的困境來自何方，好像任何困境都沒有，但好像到處都是困境……
俞夢澈臉上露出個難以形容的怪異表情，斟酌著說道：
“昨晚陳堯跟我通過電話后，我專門去了解了你自今年三月份從高盛離職后的經歷，當然，是公開可查的那部分。”
“我發現你做出的所有市場分析以及投資操作，精準的不像是分析出來的，更像是明確知道結論然后倒推出過程。”
“呃……聽起來有點抽象對嗎？簡單的說就是，你事先知道了某些真相或者說事實，然后據此逆向推導出市場分析，隨便找了個什么理由……”
李西安不置可否，這點沒什么好辯解的，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艾琳·魯德絲也是基于此一廂情愿認定他是陳堯的代言人，知道很多內幕信息，才能對市場做出精準預判。
“她問了我四個問題：國內是否會拋售兩房債券與國內是否會加大力度入局華爾街。”
李西安搖搖頭繼續說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不難判斷，她只是需要一個‘內部人士’給予肯定，而她提出這樣的問題，也讓我肯定了答案。”
“她很聰明，兩個問題都關乎著金融危機爆發的時間節點。”俞夢澈微微頷首沒有多說。
國內如果拋售兩房債券，金融危機會在拋售的下一秒鐘就來臨；國內如果不留余力試圖入局華爾街，將很大程度上延緩危機爆發的時間節點。
她稍作猶豫問道：“另外兩個問題是什么？方便透露嗎，我僅代表我自己問，你真的很聰明，讓我有些好奇。”
“……她問我華爾街巨頭們提前搶跑引爆危機的概率有多大，以及我愿不愿意跟她約會。”李西安提及此處菊花一緊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艾琳·魯德絲那娘們像個神經病，問一個問題給一張兩百萬美元的不記名支票，最后巧笑嫣然摸著被他掐的青紫的脖子，問要不要來一場友誼賽。
俞夢澈聽到細節同樣摸不著頭腦，一時間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沉默了十幾秒才開口回應道：“華爾街的CEO們最近頻繁被召集到華盛頓開會，保爾森放出話誰敢破壞規則搶跑，在他任期結束下臺前，一定讓對方先下臺。”
“所以不會有人搶跑，保爾森正在想法設法找錢搭救華爾街的幾家巨頭。”
“不出意外陳堯下個月會回到紐約，目標是摩根士丹利。”
李西安心中了然，去年底國內某家金融巨頭就入股了摩根士丹利。
這樣的話，俞夢澈所說如今這節骨眼沒法給他幫助，還有艾琳·魯德絲為什么要問他華爾街巨頭們會不會提前搶跑就都對上了。
“你缺女人嗎？”
“啊？”
“我的意思是，盡管我沒見過艾琳·魯德絲，但聽你和陳堯的描述，她應該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你最好不要跟她發生關系，陳堯說過她很麻煩，是個交際花。”俞夢澈提醒道。
看到她一本正經談論八卦的模樣，李西安不自覺想笑。
他聳聳肩攤攤手道：
“我的麻煩真不少，前段時間我和美聯儲主席有一段私下默契……后來我拒絕了他的唆使……雷曼兄弟因為我和約瑟夫老師的那篇論文，指使紐約檢察官向我施壓……前幾天我的老東家，高盛希望請我回去工作，給我開出了很有誘惑力的薪酬……”
“你為什么沒答應呢？”
俞夢澈手托著下巴靜靜聽著，不時點頭附和提出問題。
“你可能不知道，高盛如今正在市場上做空自己。他們知道市場完蛋了，邊忽悠客戶妄想最后收割一筆，邊做空自己打算危機爆發后再大賺一筆”
李西安傾訴欲高漲，嘮嘮叨叨像個祥林嫂：
“……我回去會沾一身屎，網絡上有幾十萬關注者信任我，誰知道高盛想讓我回去干嗎……”
“我昨天遭遇了一場到現在還沒調查清楚的槍擊……還有前段時間，三菱財團想聘請我做顧問……三菱……”
李西安忽然停頓，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沉聲道：“三菱集團很有可能競爭入股摩根士丹利的機會，摩根士丹利很有可能在中間找平衡抬價……”
全世界長久的忍受著華爾街的主導，不管是國內、東歐寡頭、霓虹財團，一旦有機會謀朝篡位反攻，紛紛忍不住排隊送上門被宰。
俞夢澈嘆了口氣：“實在抱歉，上次陳堯去紐約見你實在太勉強了，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
三菱十有八九也是認為李西安是陳堯的代言人，想要收買他當二五仔。
“沒關系，這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我得考慮如何應對新的麻煩。”李西安還能說什么呢。
俞夢澈神情堅定語氣肅然：“正如你所說，你和艾琳·魯德絲的談話具備時效性，你不需要擔心她那頭會泄密。只要等到危機爆發麻煩會自然化解，我可以做出保證。”
“謝謝，當你說出她是東歐寡頭的代言人，我就知道她會是個靠譜的合作者。我想說的是輿論，昨天那場槍擊又引發輿論了，很多人譴責我是個該下地獄的投機者……”
俞夢澈笑了笑：“我認為你現在最大的麻煩是身份。”
“說說看。”李西安不明所以。
“不是膚色，而是身份。你的分析太準了，準到讓很多人認為你掌握著大量內幕秘密，關乎美國經濟崩盤的秘密。要不然艾琳·魯德絲怎么可能因為你和陳堯簡單見過一面，就一廂情愿認定你是他的代言人。”
俞夢澈組織著語言，聲調平緩柔和充滿說服力：“你以為你的麻煩來源于膚色，其實并非如此。”
“如果你是個美國人，伯南克會將你奉為座上賓；除此之外，哪怕你是個白皮膚的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一樣會有數不盡的麻煩找上你。”
“對你不懷好意的人，是出于你的立場身份，膚色只不過放大了你遭遇麻煩的概率。”
“就好像一個種族主義的白人警察，遇到白人會笑著打招呼問好，遇到黑人會下意識握住槍，而遇到黃皮膚只是冷著臉執法動作粗暴，想方法敲一筆外快。”
“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你的麻煩來自你掌握的……分析+你的身份。”
俞夢澈最后重復強調道。
好吧，她很懷疑李西安通過隱秘渠道掌握了大量秘密。
“謝謝，我好像明白了問題所在。”李西安陷入思索。
事實貌似的確如此，從起初FBI的調查到昨晚艾琳·魯德絲找上門，圍繞的重點都是他的分析與他的身份，而不是膚色……
“FK!”
李西安暗暗懊悔罵娘，他起初嘗試用‘聲望’兌換‘權利’截至目前看上去明顯損失大過收益。
不過還好，只要熬過這場危機，他他媽的法克就是‘光’，美國佬等著給他捧臭腳吧！
“你知道嗎，我對我現在所從事的研究非常享受。”
俞夢澈換了個話題，：“我的論文是一個沒有人研究過的領域，換而言之，我是在人類漫長歷史中，首個踏足到這個領域的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的分析全部源于你自身，那么你就是‘光’，絕無僅有獨一無二。”
李西安沒有來的疲憊感盡去，輕松的笑著點頭致意：“謝謝，博士，感謝你的研究為人類增添了更多可能。”
“感謝你的贊譽。”俞夢澈發自內心的勾起嘴角。
博士代表著一個個人類未曾踏足的領域，不僅僅是稱呼而已。
“要吃早餐嗎，我自己做的，還不錯。”
俞夢澈晃了晃餐盒，里面兩張泛著油花的韭菜盒子很是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