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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怎么,你不服氣?

“喀嚓——!”

一聲暴烈宛如天怒般的雷聲,在高天之上猛然震動,其聲之威猛,其音之暴烈,竟將宛丘城中那些心志脆弱的凡人,給震得昏死過去一大片。

仿佛是上天的警示。

一道雷聲之后,本該散去的烏云竟然再次聚攏。

狂風(fēng)呼嘯。

天空之上渦云深沉,眨眼之后竟看不到一絲的光。

宛丘城的人們驚悚望天。

城中最高最大的那座莊嚴(yán)建筑里,一個佝僂的老婆婆,那直不起的脊背,仿佛是在扛著什么無形重物,又宛如一只背著龜殼的老烏龜在費力抬頭。

一雙渾濁的老眼看向天空。

她低聲嘀咕了一句:“上天示警?偏偏在這種時候啊……”

“龜~婆~婆~”

洛河河伯廟后方的庭院內(nèi),傳出稚嫩又懶散的呼喚聲:“打雷打得這么厲害,我這打猖還練是不練啊?”

打猖,是這個世界一種娛神的巫舞。

東漢王逸在《楚詞章句》中記載:“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巫而好詞,其詞必作樂鼓舞以樂諸神。”

這種獨屬于古楚地的概念,對照這個世界,那就是九歌神話里的巫祭正統(tǒng)。

佝僂的龜婆婆連忙回道:“姑娘,這么晚了你便睡去吧。”

龜婆婆在心里默默補(bǔ)充。

反正平時你也沒努力過。

這么多年了,她收養(yǎng)了不知道多少任的祩子,也就是憑河巫女,什么樣的性格都見識過了,但這么懶散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這孩子太懶了,已經(jīng)懶出了高度,懶出了境界。

毫無職業(yè)素養(yǎng)。

打猖祝禱的水平,估計還不如今年新收的小巫女。

就是懶。

這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懶懶的躺在小船上,慢悠悠的看那洛河河水,她能一看就是一整天——真擔(dān)心她某天因為懶得吃飯而活活餓死。

這還真的不是夸張。

龜婆婆心里嘆氣。

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尊敬那河伯,打猖這種小事根本就不重要。

趕緊去睡吧!

片刻后,傳來那懶人的經(jīng)典回答。

“睡什么睡,懶得睡。”

“……”

好在,在血壓拉滿之前,婆婆的注意力再度被天空吸引。

洶涌而起的黑云旋轉(zhuǎn)著,涌動著。

宛如燭龍閉眼的極端黑暗,鋪滿了天地之間,只有上天示警的雷光,在不停的閃爍來表示天道的震怒。

一聲又一聲的轟鳴雷霆,每一次落下便讓宛丘這座羲皇故都震顫一下,城外不遠(yuǎn)的那條洛河也在微微顫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

這恐怖的天雷才緩緩平息了下去。

但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

龜婆婆渾濁的眼里綻放出一絲驚駭。

因為在那黑云緩緩散開的片刻光景里,天空好似露出了一個缺口,將云層后面的那輪望舒給展露而出。

寒冷的月光,再一次落在了人間。

然而那并非讓人覺得光明的皎皎,而是透著不祥的血色!

血月當(dāng)空!

群星染紅!

那仿佛天道將世間最惡毒的惡意潑灑而下,大地上所有的生靈都悚然一驚,驟然生出大難臨頭的惡寒。

“大兇啊!”

這是極端的不祥預(yù)兆。

在龜婆婆漫長的人生當(dāng)中,上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預(yù)兆時,據(jù)說是某位鈞天神君被大羿射殺,難以計數(shù)的龐大神血,慘烈的涂滿了整片星月。

那時節(jié),各地的巫祝們紛紛預(yù)言,此乃羿王獲罪于天,大廈將崩的兇兆,國運(yùn)有厄,若不移禍于臣民恐有大災(zāi)禍。

果然,在那一次預(yù)兆之后,大地之上陸續(xù)出現(xiàn)諸多天災(zāi)地禍,民怨四起,而伴隨著羿王的突然駕崩,強(qiáng)盛一時的有窮國也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的風(fēng)流云散。

如今,這恐怖天象再次出現(xiàn)。

是預(yù)兆著什么?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龜婆婆低下頭,閉上一雙老眼。

她的腰背更加的佝僂,好似背上那無形的重量又增加了幾分。

即將到達(dá)極限。

……

死亡,是人類誕生之初就面臨的話題。

早在茹毛飲血的燧皇時代,原始人類就不可避免的對死亡抱有恐懼的心理,后來,他們漸漸認(rèn)知到,人死后靈魂卻不死,大多數(shù)都會變成鬼,與人雜居。

基于這種古老又原初的恐懼。

在九天之野建立之前,專門供鬼類活動的場所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這個地方,位于北岳廣野山更北。

此地,正是傳說中的幽都。

楚辭曰: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

而《山海經(jīng)》記載得更加詳細(xì)一點。

“北海之內(nèi),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鳥、玄蛇、玄豹、玄虎、玄狐。有大玄之山,玄丘之民。有大幽之國,有赤脛之民。”

所謂北海之內(nèi)。

便是指北海以南。

“嘩啦啦——!”

聽著極遠(yuǎn)處的海水漲落聲,名為“和叔”的土伯驅(qū)趕著一群哀嚎的鬼魂,走向幽都山的深處。

說是一群,實則不知道有幾萬萬。

如同潮水席卷,又似萬鬼朝宗一般,被和叔拘束著走向更深處。

和叔是幽都的土伯之一。

他虎頭牛身,長著三只眼睛,頭頂晃著一對利角,張開血污的雙手,一絲絲血色形成兇厲的套索,絲絲縷縷鎖住每一個鬼魂,不使其迷路。

幽都是山,也是國。

其山極大,其國也極大。

幽都之國的基調(diào)自太古以來,便是代表了肅穆與終末的玄黑色,并且永遠(yuǎn)都會是這個顏色。

生活在這里的生靈,無不是玄色。

玄鳥玄蛇,玄狐玄豹,乃至于這里的人類也渾身黑漆漆,一個個黑得賽過人形農(nóng)具,不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還真不知道那兒站著個活人。

走過活人所居。

幽冥的味道漸漸濃烈。

被拘束的鬼魂們渾渾噩噩,但本能里也察覺到了前方是大恐怖之地,紛紛躁動推搡了起來,但又立馬被平息。

“咤!”

和叔一聲怒吼。

這源于天地初開時的殺戮神音,猛的將鬼魂們的躁動鎮(zhèn)壓下去。

“一幫鳥貨!準(zhǔn)你們?nèi)ネ短ミ€不感恩戴德,當(dāng)真是賤種賤命!”

和叔嘴上罵著,手里卻不停。

拿著一把黑弓驅(qū)散前方黑霧,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了一層金色的茅草,把后面鬼魂身上的黑氣漸漸除去。

走在前方之鬼,被凈化得最透徹。

走在后方之鬼,走過后依舊是渾身黑氣,罪孽滿身。

此為上古古禮——吊!

這個世界大部分人死后不墓不墳,一般用茅草一類的東西把死者厚厚包裹,放置野外,死者家屬因為不忍心死者的尸體為禽獸所食,送葬的人就會拿著弓箭射殺驅(qū)趕禽獸,守護(hù)死者的尸體。

所以“弔”字,便是指以人持弓,驅(qū)趕禽獸。

“唔?”

前方至深的黑暗處。

驟然出現(xiàn)一抹明亮的光。

那是一個戴著斗笠,身披蓑衣的中年男人,他不像這里的人那么黑,相反,他的色彩非常的明艷。

明明穿著深色的斗笠蓑衣,卻給人一種他很白的錯覺。

那斗笠人正凝視著遠(yuǎn)方,聽到動靜就轉(zhuǎn)過身掃了一眼,看到了走在前方三個口含貝殼的鬼魂:“這一次居然有三個人王壽盡,難怪你會親自出馬。”

“其實有五個人王,不過另外兩個人王不重祭祀,不敬天神,那里的巫祝早就向我告過狀,所以那兩個就走在最末,投胎就投最低賤的蟲子。”

和叔那張猙獰虎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

他對這人恭敬一拜,高呼道:“恭迎河瀆神君。”

“起吧。”

河瀆神君微微頷首示意。

和叔起身,作為幽都的實權(quán)者,他對于鈞天神庭的神君似乎毫無警惕和排斥,甚至都不驚訝于對方會來到這里。

“神君今日前來,依舊是想看一看那個畜生現(xiàn)在如何?”

似乎提起了某個極度仇恨的仇人,和叔那張猙獰的虎面頓時扭曲,寫滿了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怨毒。

“他還在地火里烤著呢,咱們這兒拿那些賤種取樂的花樣,每天都是翻著新的給他來上一遍,看了這么多年,嘿,我還是沒有看膩。”

河瀆神君微笑:“那人還是一句求饒都沒有?”

和叔怨毒的神色微僵,咬牙道:“再過千年,我看他求還是不求!!”

“哼哼,到底是做過人王的角色。”

“人王?您瞅瞅,現(xiàn)在地上這些個什么人王在咱手里,不都是狗一樣的乖順?”

和叔沒有再多說話。

他領(lǐng)著一眾鬼魂,準(zhǔn)備把它們?nèi)尤ポ锢镏匦峦短ァ?

走在最前面的三個鬼魂,嘴里含著九個貝殼,連連對和叔跪拜道謝,滿是皺褶的蒼老面容上滿是諂媚。

“你們這些低賤東西,生的時候作威作福,對八方天神還算恭敬,死了就有福氣讓老子專門送你們一程。”

和叔陰沉一笑:“好了,老子給你們在下輩子謀了個好出生,現(xiàn)在把嘴里的貝殼取下來,滾吧!”

人類死亡之后,尊貴者會有所謂的【飯含】儀式,這是古喪儀之一,在死者沐浴儀式結(jié)束之后舉行。

所謂飯含,就是指以珠、玉、米、貝之類納于死者口中。

僵尸片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這東西,大墓里的墓主人嘴里含著的一般都是寶貝。

在這個人文萌芽的蠻荒時代,飯含之儀其實就已經(jīng)有了嚴(yán)格的等級制度,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含貝銜玉的。

所謂上古天子飯含九貝,諸侯七,大夫五,士三。

而這三個鬼魂嘴里無不是九貝。

他們連忙取下嘴里的貝殼,千恩萬謝的嘻嘻笑著走進(jìn)了蒿里。

后面跟著的一大群鬼魂,也潮水般的涌入了其中。

走在最后的那兩位人王,他們渾身黑氣纏繞,知道自己下輩子恐怕要生做蟲豸,忍不住悲憤的回頭怒視。

和叔舒展著類似公牛的龐大身軀,虎面上的三只血眼翻著眼白,嘴邊流下涎水,蔑聲問道:“怎么,你們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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