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戈拉著瑩寶艱難地從人海中擠出。
明明只是一個晚上,卻恍如隔世。
此刻,清風樓里好似一片地獄,樓外不知情的眾人還在觀望。
離得遠了,杉戈回首,望著燈火通明的清風樓。
搖了搖頭。
“何苦來哉!”聲音弱不可聞。
“走吧!”
……
易安居內。
“欠我的一包豆干?!眲傔M房間,瑩寶便伸手討要。
大眼睛眨呀眨,大有你不給我,我就哭給你看的意思。
杉戈揉了揉眉心。
拉著瑩寶坐下,而后房間內上上下下都巡視了一遍。
見無所獲,從床下取出昨夜放置的瓷罐。
“嘶!”
只見原本空蕩蕩的瓷罐,此刻各種蟲蟻匯集,黑壓壓一片,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
杉戈也不嫌棄,將罐子放于掌心中。
閉目,凝神。
只見原本平靜的蟲蟻,好似受到了什么驚嚇,頓時做鳥獸散,想要逃離罐子。
令人震驚的是,原本敞開的瓶口,好似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世界分割成兩部分,蟲蟻只能呆在下面。
許久過后,也許累了,也許,所有的蟲蟻皆是不動了。
沉寂多時的杉戈額頭冒出一層細汗。
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疲倦。
忽的,虎目一睜,只覺得風停雨凝。
與此同時,那六樓的某間密室內。
黑暗中,娟姐一個人小心看著監控器內的畫面。
從二人進門開始,一切都在她的眼皮底下進行,但后續杉戈的行為使她感到一絲詭異。
甚至可以說驚悚。
直到這一刻,杉戈驟然開眼。
明明二人未在一室,相隔幾層樓距離,但她能感覺得到,他看的正是自己。
因為此刻杉戈盯著的正是那微型監控器。
一種她花了大價錢,才從秘密渠道弄到的,平日里舍不得使用的微型監控器。
大小好似鉛筆芯,哪怕放在眼前,肉眼觀察也很難發現的監控器。
“這就是你們的誠意嗎?娟姐。”
盡管此言是微笑著說的,但聽在耳中,汗毛顫栗。
“咕嚕!”
娟姐死死盯著屏幕,咽了咽口水。
如花俏臉此刻血色全無。
[怎么可能,今天我親自安裝的,沒有其他人知曉,他怎會。]
恐懼,這是她第一次面對年紀比自己小六歲的人擁有的感覺。
[怎么辦?若家族知道我安了監控器還被發現。]
瞳孔收縮,顯然是想到了什么。
無力癱倒在椅子上。
……
趙府。
“大哥,我早就說不該給那小子令牌?!?
“這才兩天,搞得好似人人都知道他是我們趙家的人,逢人就亮牌子?!?
“以后還說不準惹什么禍事?!?
在大廳內不斷走動,留著一縷山羊胡的家伙,正是趙家三爺,趙叔祁。
“三叔,這是責怪侄兒嘛?!壁w陽放下手中情報,微笑著說道。
“爹,依我看,此事對我趙家利大于弊。”說著,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物品鋪在了圓桌上。
<第一城勢力分布圖。>
“嘶!”
“這東西哪來的?”趙叔祁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問道。
第一城,能交易,售賣的東西很多,但有幾樣是無論如何買不到的。
說來也怪,地圖就是其一。
至于剛進城時購買的局部小地圖倒是無所謂。
“爹,二位叔叔請看?!?
“這是我動員三百人,花費兩年時間才制造出來的第一城詳細地圖?!?
單是花費的人力,物力就是個天文數字,但是比起它本身的價值更是小巫見大巫。
地圖平鋪開來,三米見方。
悅紙為底,青砂為墨,這是何等奢侈。
悅紙,第一城內貢品級別,不懼水火,百年不腐。
青砂,天地生成,火山為其母,歲月為其父,百年可成,千年為佳,萬年為極。
觀其圖上痕跡,顯然至少已達千年。
“侄兒,這錢?”二叔趙仲豫終于忍不住開口。
這是何等的敗家子行為。
“二叔且寬心,這錢未從趙家出?!壁w陽折扇輕搖,好不瀟灑。
其父趙伯川聞言,眉頭一皺,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眾人注意力這才回到圖上。
各街道,出名地標皆在其上,三條河流縱橫交匯。
整張地圖共用三十六種顏色繪制,看的叫人眼花繚亂,其中面積最大的便是代表城主府的紅色區域,足足占了三分之一區域。
城北堂堂十大家族,只有五家位列其中。
分別是燕,趙,丁,孫,李。
至于剩下的五大家族,錢陳韓古狄,暫時還沒這標記資格。
“每年一度的慶典過后,可就是十年之期的諸將奪旗。”
“到時勢力重新洗牌,后二十位的勢力都有被甩開的風險,我們趙家自然也不例外?!?
講到此,趙陽故意停頓了一下。
“所以,我們需要盟友。”
這話,低沉,卻又斬釘截鐵。
“爹,二叔,三叔,再故步自封的話,我們只能被后面人超過。”
“我有了確切消息,陳家,古家已經聯盟?!?
“是想,我們以一敵二,真的能贏嗎?”
這句話好似問三位長輩,又好像問自己。
無人應聲,落針可聞。
趙陽見此,面容嚴肅的嘴角起了一絲小小弧度。
[老家伙,現在是年輕人世界。]
“陽兒,在你看來,又當如何?”
看著說話一針見血,侃侃而談,連自己都能壓制的兒子,趙伯川有些自豪。
當然從面相上看不出任何東西,畢竟當了這么多年家主,該有的城府還是有的。
“眼下我們最需要擴大趙家影響力,然后施展縱橫手段,拉一踩一,將城北作為我趙家大本營,剩下的再徐徐圖之。”
言到深處,趙陽雙目彌合,仿佛是看到了那一片天。
趙氏三老,交頭而視,眼神中不斷交流著什么。
許久過后,二叔趙仲豫,三叔趙叔祁紛紛點頭,好似做出了什么決定。
趙伯川拍了拍如今身高已經超過自己的趙陽肩膀。
“這些年,你將趙家搭理的井井有條,我們也是看在眼中?!?
“趙家小輩中,只有你最出色。”
“放心做吧!將來是你們年輕人的?!?
趙伯川說完,朝著二位兄弟使一個眼色,三人共同走出大廳。
看著三位略顯蕭條的背影逐漸變淡,趙陽眼底的光彩逐漸點亮。
趙家后院。
禁區內。
離開的趙氏三老齊聚在此,手中各拎一個食盒。
柳樹旁,僅有石桌一面,石凳六張。
桌凳布滿灰塵,三老也不嫌棄,就用那做工精美,價值不菲的袖子掃了幾下。
一番功夫后,勉強有了落座空間。
三人將帶來的食盒放于桌上同時打開。
見狀,同時大笑。
“哈哈哈!”
原來三人帶的東西居然一模一樣,都是一壺酒,一疊花生米。
也難怪會如此反應。
“干!”
“好酒!”
酒過三巡,每個人都有了些許醉意。
“大哥,這些年我每次都要跟你對著干,唱反調,你知道我多累嗎?!边@是老二。
“二哥,你還好,我每次在外面都是愣頭青好不好,世人都以為我傻。”三叔不服氣爭論。
“想當年,我們兄弟六人?!壁w伯川說到這,眼中淚珠翻滾,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大哥,這不能怪你,老五,老幺,太看重權利,試圖分裂趙家,難怪老祖宗震怒?!?
“也不知老四如今怎么樣……”趙伯川搖了搖頭。
“如今陽兒已成,我們的擔子終于可以卸下,也算功德圓滿。”老三舉起酒杯。
老大,老二,見狀,再滿一杯。
“敬明天!”
三人大笑,一飲而盡。
從此,趙家易主。
……
易安居地字房十三號。
“咚咚咚!”
聽著比想象中要早上許多的敲門聲,杉戈起身開門。
不出所料,來人正是娟姐,發絲稍顯凌亂。
進屋,關門,落座。
杉戈似笑非笑,也不說話,就一直看著對方。
瑩寶見此,也有樣學樣,就這樣屋子里形成了怪異氛圍。
三人大眼瞪小眼。
最終,還是娟姐也是先敗下陣來。
“有時我真想知道,你是不是老妖怪變得。”
“你是怎么知曉監控器的存在?!?
娟姐開門見山,直指問題核心。
“你一個新人,也許見識比旁人深,但它,你不可能知曉?!?
“不止你,整個第一城都沒多少人知曉。”
幾句話下來,眼中散發危險光芒,牢牢把握住大方向。
見杉戈沒有開口的意思,娟姐也是繼續往下說。
“你那驅使蟲蟻的手段,怕不是莽荒中,極少數人才能覺醒的天賦——生命溝通?!?
“莽荒居然舍得派你這樣的天才來,你到底有何目的?!?
娟姐只感覺大腦從未有過的清明,一下子妙語連珠,將能想到的一切都串聯起來,反守為攻。
“啪啪!”
“繼續?!鄙几牮堄信d致地看著這一幕,甚至鼓掌以示鼓勵。
“你是無話可說了嗎。”娟姐冷笑,氣勢上占了絕對上風。
“怎么辦?三兒?!爆搶毢┖┱f道,說著手中握著一顆未放進嘴里的牛肉粒。
“我想想啊!”杉戈假裝撓了撓頭,一副焦急的樣子。
“第一城什么時候對招人有限制了?!?
“可有說過有天賦的不能來?”
“至于你說的監控器,嘖嘖嘖,抱歉,我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我只是對注視我的目光有感應,無論多遠?!?
“明明強盜行徑,居然還立牌坊,倒打一耙,嘖嘖嘖?!?
四句話潤雨無聲,將原本燃燒的小火苗全部澆滅。
娟姐,一時語塞,眼光躲閃,不敢與之對視。
“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
“我倒是沒想到,娟姐還在背后插我一刀?!?
摩擦著下巴,瞧著對方。
“這是三枚紫晶,相信足夠這段時間費用?!闭f完將三枚紫晶放在桌上。
“瑩寶,我們走?!闭f完,二人起身便要離開。
阻攔無果,呆坐在屋內。
這時,娟姐才發現,二人早已經收拾好包裹。
待重新追出去時,已經太遲,哪還有人。
……
倆人剛一出來,見瑩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瑩寶,我們要露宿街頭啦?!贝蛉さ?。
“也可以,我以前經常的?!爆搶汓c了點頭,認真回應著。
杉戈眼中情緒一閃而逝,拉起瑩寶小手。
“走吧!咱們再換個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