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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紅樓夢事件
  • 褚盟
  • 4242字
  • 2023-03-21 17:53:48

引子 紅樓夢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話說寶玉至城外無人之處,祭拜了晴雯、香菱,連先前已去的金釧、司棋、五兒也一并哀吊,此刻只覺渾渾噩噩,孤身一人坐在馬上,緩緩行在街市之中,滿街往來之人,皆不能入寶玉雙眼。

忽聽迎面有人高聲呼喚:“寶兄弟,叫我好找!怎地一人在這里閑逛!”寶玉猛抬起頭,見薛蟠打馬而來。他今日衣著與往日大不相同,只穿了一身素面緊身衣褲,腰間橫著玄色海水金絲束帶,腳上的是一雙長靴。

香菱新喪,薛蟠臉上卻不見半分悲傷之色,只一把拉住寶玉馬轡頭,揚聲道:“今兒有個大熱鬧,兄弟還不隨我一起過去。”寶玉不解道:“有何熱鬧?”薛蟠道:“皇上要對西邊用兵,已命南安郡王三日后領兵出征。今兒衛若蘭、馮紫英一干人相約京西圍場射鹿,少不得一番議論,你我何不過去湊個熱鬧。”寶玉笑道:“若是幾位兄長飲酒作詩,自是少不得我;今兒是朝廷兵事,與我何干?不去也罷。”

不料薛蟠不容寶玉分說,扯住韁繩便往西打馬而去,口中說道:“怎說不相干!便是真不相干,一同喝上幾杯酒,吃上幾口新打來的鹿肉,便相干了!”寶玉拗不過,只好隨他。

衛若蘭一箭發出,十丈之外雄鹿應聲而倒。

一旁薛蟠不禁高聲叫道:“好箭法!”衛若蘭、馮紫英一齊轉頭望去,見薛蟠和寶玉不知何時站在一旁。寶玉一眼看去,只見二人身旁還有一人佩劍而立,竟然是去年不辭而別的柳湘蓮!不等寶玉開口,薛蟠已然大步過去拉起柳湘蓮右手,一面拍打一面道:“好個柳二郎!當日一下子跟個雜毛道士去了,今兒又一下子在這里冒出來!莫不是真的跟老道學了什么飛天鉆地的本事。”寶玉也走到跟前。

柳湘蓮面露無奈之色,從薛蟠手中抽回右手,卻對寶玉說道:“那日三妹棄我而去,萬念俱灰。幸遇恩師點化,隨他一番修行領悟。本打算束發出家,再不與俗世有甚瓜葛。奈何恩師說我俗緣未了,只可來不可去,定要將一干緣孽交割妥當方算是了。”寶玉忙問:“何緣何孽?”柳湘蓮苦笑道:“恩師言道,天意不可違,天機不可泄。叫我回京住下,到時一切自見分曉。我這才重回都中暫住,蒙衛兄、馮兄相邀到此觀獵,更不想遇到薛大哥與寶兄弟。”

衛若蘭收起弓箭,與馮紫英一道與寶玉、薛蟠見禮。寶玉拍手贊道:“衛兄果然有百步穿楊之術,我今兒算是見了真神。”衛若蘭道:“真神假神并不打緊。寶兄弟和薛大哥賞光過來,又難得咱們幾個今兒聚得齊,自然不能掃了興。這一箭過去別的不說,一會子飲酒時,倒是不缺下酒之物。”眾人拍手叫好,薛蟠更是朝中箭雄鹿奔了過去。

衛若蘭道:“今兒咱們便將這畜生烤了,在這里一飽口福。”聽衛若蘭如此一說,寶玉不禁笑出聲來。馮紫英道:“寶兄弟因何發笑,可是衛兄哪里說得不對?”寶玉忙道:“非也非也!只是衛兄說起鹿肉,倒叫我想起先前在我家園子里,也有一個人請我吃過。”衛若蘭甚是訝異,問道:“何人如此不羈,敢在貴妃娘娘的園子里擺弄這些?”寶玉道:“衛兄有所不知,擺弄之人豪爽闊達,決不在你我這些須眉濁物之下。”衛若蘭道:“如此說,此人竟是女子?”寶玉笑道:“乃是老太太家親侄孫女,閨名喚作‘湘云’。”

衛若蘭不覺神往,口中念念道:“史湘云……”

京西圍場本是朝廷演兵場,因天下太平,圣上又不忍廢棄,漸漸成了京中王孫公子圍獵之地。說是圍獵,其實就是權貴弟子勾連聚會,飲酒享樂。飲酒未必是假,更要緊的是拉幫結派、傳遞消息,好叫自家立于不敗之地。寶玉先前倒是跟人來過幾次,只覺得這里處處與己不合,甚是不喜。所幸今日衛若蘭、馮紫英、柳湘蓮、薛蟠俱是老相識,倒也能直抒胸臆,忘卻近些日種種不快。

衛若蘭乃神威將軍衛公獨子,馮紫英乃神武將軍馮公次子,身邊皆有小廝侍候。聞聽主人要在此飲酒烤肉,小廝立即操持起來,不出半個時辰俱已準備停當。馮紫英自家中帶來十年惠泉酒,分與眾人。衛若蘭叫小廝不要近前,只半個時辰過來添些新炭便好。小廝退下,五人皆席地而坐,邊飲酒邊割肉來烤。寶玉一時心中慨嘆:“雖都是烤鹿肉,今兒與那時蘆雪庵中卻是大不相同。”想到那時晴雯、香菱皆在,不覺一陣悵然。

薛蟠一連飲了幾杯,問衛若蘭道:“三日后便要出兵,不知哪家跟著南安郡王奔往西邊?”衛若蘭望了馮紫英一眼,緩緩道:“別家不說,便是家父與馮老伯,都要隨郡王出征。”寶玉、薛蟠、柳湘蓮三人大驚。薛蟠道:“這如何使得!兩位老伯早把能打的仗都打過了,如何還要披掛上陣?”馮紫英道:“薛大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番西征縱有千難萬險,也不可不去。”薛蟠道:“這是為何?”

衛若蘭將手中酒杯放下,四下打量一番,方說道:“去,大不了馬革裹尸;不去,便是滿門抄沒!”寶玉道:“何來此說?”衛若蘭笑道:“寶兄弟,你是方外之人,自然不知朝廷俗務。前些年,當今圣上登基臨朝,朝堂上自然有一眾圣上心腹替去老臣。所幸那時太上皇與皇太后尚安,圣上又是至孝之人,老臣新貴相安無事。非但如此,圣上還特意施恩舊臣,以示仁德。寶兄弟府中娘娘便是因此加封賢德妃,特許回家省親……”寶玉癡癡點頭道:“原來如此。省親已是數年前之事,我竟從未想到過這一層。”

一陣秋風掃過,吹起炭灰點點,眾人禁不住以手掩面。唯有柳湘蓮拾起斷枝撥弄炭火,不致熄滅。薛蟠嘆道:“今年天氣真是見鬼,未到中秋,怎么涼得如此邪乎?”衛若蘭并不搭話,只緩緩道:“昔日太上皇信任義忠親王老千歲,圣上在府邸中時甚為不滿。后來老千歲壞了事,圣上即位,并未追查相關眾人。是以東平、南安、西寧、北靜四家郡王,鎮國、理國、齊國、治國、修國、繕國六家加寶兄弟家寧榮二公,忠靖、保齡、平原、定城、襄陽、景田諸位侯爺,乃至各將軍,雖都與老千歲私交甚密,但一時也不曾被牽連。”寶玉點頭道:“是了。想來除去我家,老太太娘家、鳳姐姐娘家、寶姐姐娘家,也都與老千歲甚是要好。我還記得,那年東府里蓉大奶奶沒了,用的就是留給老千歲的一口檣木棺材。”

衛若蘭吃了一口鹿肉,又道:“可近些年,光景大不相同,咱們日子越發難過了。”寶玉問道:“可是因太上皇、皇太后相繼撒手?”衛若蘭點頭道:“不假。如今圣上大權獨攬,忠順親王一派做大,一樁樁舊事又給提了起來。先前金陵甄家,不是已然抄沒治罪了……”寶玉低頭不語,不禁想起前些天鳳姐手下打甄家送來的幾口檀木箱子。

寶玉道:“這些可都與西征相干?”衛若蘭道:“看似不相干,實則大大相干。西北狄胡反復滋擾,朝內爭論多年未休。過往義忠親王老千歲主戰,忠順親王主和。如今戰禍又起,忠順親王咄咄相逼,老千歲一派本就失勢,此番若能削平叛亂,或還有轉機。是故眾人公推南安郡王掛帥出征,家父與馮老伯亦知其中利害,不得不隨郡王親征。”薛蟠道:“難怪!這是用腦袋來換一家老小平安。”馮紫英嘆道:“家父昨夜還說,若真能以他一顆白頭換得馮家不倒,真是求之不得。只怕最后還是如甄家一樣萬劫不復。除去西邊,北邊賊寇也是蠢蠢欲動。即便這一仗勝了,也難保北邊不會乘朝廷分身乏術而興風作浪。”

衛若蘭將酒杯在地上重重一放,眾人皆停杯投箸,低頭無語。良久寶玉方說了一句:“我等生了這副草包皮囊,事到臨頭,卻沒半分用處。”衛若蘭忽地仰面大笑,復將酒杯舉起,一飲而盡道:“寶兄弟不必這般說,這副皮囊再不濟還能灌些好酒,裝些鹿肉。雖說飲酒啖炙粗鄙不堪,可終究還是有些用處。”寶玉笑道:“衛兄這話可不通情理了。飲酒啖炙如何是粗鄙不堪?是真名士自風流。咱們這會子腥膻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衛若蘭拍手贊道:“到底是寶兄弟,說得出這樣道理。”寶玉道:“這話豈是我這等短淺濁物說得出的。這是我家湘云妹妹說的。”衛若蘭驚道:“又是那位史姑娘?”寶玉道:“正是。”衛若蘭嘆道:“真女中豪杰。”

柳湘蓮始終一語不發,聽衛若蘭說了一句“女中豪杰”,不禁呆在那里,口中喃喃道:“真女中豪杰……”衛若蘭與馮紫英不知緣由,寶玉卻知他必是想到了尤三姐,急忙插話道:“衛大哥、馮大哥可隨二位老伯同去西邊?”馮紫英搖頭道:“我二人一早便說要去,家父和衛老伯不許,定要我二人留在京中。”寶玉點頭道:“二位兄長不可負了老伯一片苦心。”

衛若蘭騰身而起,忽道:“天色已晚,我和馮大哥還要回去替老父打點。今兒盡興,我等改日再會。”寶玉方覺已過了日入時分,與眾人一道站起身來,從腰間解下金麒麟錦囊,舉至衛若蘭身前道:“今兒承蒙衛兄射圃,方能享用如此美味。無所答謝,這錦囊便贈予衛兄。微物不堪,還望衛兄海涵。”衛若蘭忙道:“一餐粗食何足掛齒。這錦囊是寶兄弟隨身之物,在下如何敢收。”寶玉笑道:“錦囊雖是隨身之物,里面的物件卻也不能說是我的。”衛若蘭道:“此話怎講?”寶玉道:“此物乃是我逢機緣偶得的。既是機緣偶得,就該留于有緣之人。”

衛若蘭聽寶玉如此一說,不好再說,伸手接過金麒麟錦囊,朝寶玉深深一揖道:“既然如此,便不能拂了寶兄弟美意。他日若再有緣,愚兄定為此囊找個最適合歸處。”柳湘蓮道:“恩師說過,萬物萬事皆有緣法,衛兄倒也不必刻意為之。”

衛若蘭將金麒麟系在腰間絲絳上,與馮紫英翻身上馬,又朝寶玉三人深深一禮,打馬而去。寶玉轉過身向薛蟠道:“薛大哥可要與我一同回府?”薛蟠早把嘴咧到耳后,搖頭嘆道:“再莫提什么‘回府’。母夜叉在那里坐鎮,寶蟾那小蹄子跟她穿一條褲子,老娘那里除了掉淚便是罵我無用,誰想要回去便不是爹娘生養的!”

寶玉知他不是去云兒那里,便是與一群戲子胡羼,又見他全然不提香菱,便不再說些什么。寶玉又看柳湘蓮。不等開口,柳湘蓮便道:“我倒可與寶兄弟同行一程。此番回來,暫住二府后街‘醉金剛’倪二哥家。”寶玉道:“如此一說,倒是和我比鄰而居。”柳湘蓮道:“正是這話。倪二哥豪爽仗義,見我無處去便一把拉進他那里,每日好酒好食與我。但凡拿錢給他,便要罵我,倒叫我不好再推托。府上蕓哥也與倪二哥要好,隔三岔五便來看望。我三人甚是談得來,一來二去便常住在那里。”

寶玉心中甚是向往,卻也不再多說。二人先送薛蟠離開,正要上馬,忽見小廝茗煙一陣風似的跑來。見寶玉在這里,茗煙不及見禮,開口便道:“我的二爺,怎地在這里,可叫我把整個京城都找翻了過來。”寶玉笑道:“莫不是哪里走了水,怎地這般火燒火燎?”茗煙道:“若真是走水,倒也不急著叫二爺。如今有件事卻比走水急迫百倍!”寶玉道:“出了何事?”茗煙回道:“二爺還不知曉,今兒晌午剛過,宮中娘娘派人傳出話來,召府中人進宮回話。”

寶玉看了柳湘蓮一眼,轉頭問道:“傳的是誰?”茗煙抬起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苦臉答道:“怪便怪在這里,璉二奶奶都沒想明白。這一回,娘娘叫去宮里的,竟是老太太和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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