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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心死如灰

不知過去多久。

萬物復(fù)蘇,雨露滋潤。

恰如旱地逢春雨,滋滋美妙。

卻也讓這苦悶冷寒的冬季溫暖三分。

“我不過一落魄書生,何以三生有幸抱得如嬌娘一般的美人?”

林間,一男一女互相依偎。

原來方才被寧采君從河中救上來的妙齡女子名叫“衛(wèi)嬌娘”。

她是永寧郡一布行的織女,今次剛剛從家中省親回來,沒想到在過橋時不慎失足跌入河中,幸而得到書生相救。

死后劫生的慶幸感讓衛(wèi)嬌娘心跳加速,思緒萬千叨念著恩公的好,山野之間孤男寡女,四目相對,那顆心如小鹿亂撞跳動的更加厲害,便迅速對寧采君升起愛慕之情。

自古以來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戲碼數(shù)不勝數(shù)。

沒想到今次居然輪到寧采君身上,道一句否極泰來也不為過。

“寧郎,你是奴家的恩人,是再生父母,若沒有你也沒有奴家,這些都是奴家心甘情愿的,無論你多么落魄,奴家都愿意跟你!”

寧采君聽后心中大為感動,卻也嘆息搖頭,他訴說自己在永寧郡的遭遇,并對挖冬鼠一事憂心忡忡。

“寧郎,我們私奔可好?”

“私奔?可要去往何處呢?”

“天涯海角,只要有寧郎在的地方,奴家都愿意!”

“不可不可,我寧采君七尺丈夫,怎能讓嬌娘吃苦受難,陪我四處流浪?”

寧采君握住衛(wèi)嬌娘的手,鄭重地說道:“明年恩科我定會先考上秀才,等后年的秋闈再博得舉人功名,到時候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迎你回家!”

天下科舉,一屆三年,第一年為秀才、第二年為舉人、第三年為進(jìn)士,如此一循環(huán)。

原本寧采君要等三年后才能再考,不過今次大離王朝新王登基,急需一套清白的班底,遂特設(shè)恩科,招賢納士,求賢若渴。

衛(wèi)嬌娘點(diǎn)點(diǎn)頭,含情脈脈的看著情郎:“好,奴家就在永寧郡等郎君歸來!”

說話之間,林外傳來幾道叫罵聲:“娘的,這寧采君跑甚地方去了!”

“讓其挖個冬鼠,不會跑哪個犄角旮旯睡大覺去了吧?”

“趙哥兒,你說那小子不會跑了吧!”

“跑?老爺和夫人巴不得他跑呢,跑了就坐實(shí)我等編造的那些謊話,到時候嘴在我們身上,什么屎盆子都能扣他頭上。”

寧采君聽的清楚,忽然心中一緊,立馬對身旁的衛(wèi)嬌娘道:“不好!嬌娘你快跑,千萬別被他們發(fā)現(xiàn)!”

話音還未落,又聽見林外響起一聲驚咦:“趙哥快看,寧采君在那!”

“咦,身邊好像還有個人!”

不等衛(wèi)嬌娘逃離,回春堂幾個護(hù)院包圍上來,眼中除了疑惑外還有些許貪戀。

為首的趙六眉頭皺起,指著寧采君鼻子道:“好哇,讓你抓冬鼠當(dāng)藥材,你跑這跟人偷歡!”

幾個護(hù)院如惡狼般肆無忌憚上下打量衛(wèi)嬌娘的身軀,雙眼似在冒著綠油油的光火。

寧采君站在衛(wèi)嬌娘身前,將她牢牢護(hù)住,挺起胸膛義正言辭道:“你們別亂來!”

“亂來?”趙六賊眉鼠眼的用眼神和其他護(hù)院短暫交流,而后一腳踹翻寧采君,兩個護(hù)院順勢撲過來將其牢牢按在地上。

“不,不要!”

寧采君的頭被兩雙手砸在土里,絕望的聽著趙六和另兩個護(hù)院猥瑣壞笑的朝衛(wèi)嬌娘走去。

“畜生!畜生!”被按在地上不得動彈的寧采君咬牙切齒,額頭青筋突兀暴露,兩行熱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這一刻,一個在林中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一個趴在地上孤援無助,打碎牙齒只能往肚子里咽。

此間悲慘,再無可用言語描述。

暫且不表,無法細(xì)說。

——

傍晚。

山中響起幾聲夜鳥鳴啼,月牙躲在柳樹枝頭不敢出來,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星,整片大地黑暗無光。

“舒坦!”

幾個護(hù)院互相竊竊私語,分享戰(zhàn)果,時不時還發(fā)出幾聲怪笑。

寧采君雙眼布滿血絲,心中戾氣早已被積壓到極致,仇恨的種子深深埋下,他心中最后的一抹希望也被吞噬殆盡。

“寧采君,今日之事你若與人亂講,休怪我等翻臉無情!”

有一個護(hù)院走到近前來居高臨下,盛氣凌人說道。

“沒錯,到時候我等都把此事推到你頭上,看看這永寧郡的人是信你這劣跡賊子,還是信廣布善名的回春堂!”

“嘿嘿,真潤!”

趙六揮揮手,甩了一記寧采君耳光,惡狠狠道:“別說我不給你機(jī)會,現(xiàn)在容許你去寬慰寬慰那美嬌娘,讓她識相點(diǎn)別給我等搞事情,回春堂的人脈上至城守,下至捕快,哪個不賣主家面子?若要胡攪蠻纏,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等!”

此人說罷,揮揮手領(lǐng)著幾個護(hù)院下山去了:“完事之后快些跟上,莫要我等回頭再來尋你!”

寧采君失魂落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的淚水已經(jīng)哭干,不敢抬頭面對眼前的景象。

終于,書生鼓起勇氣抬眼看去,卻只見一地凌亂衣裳,不見嬌娘蹤影。

不好!

寧采君猛地爬起身,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四下探尋,忽然看見有一人影立在山崖上。

寧采君立馬辨認(rèn)出其就是衛(wèi)嬌嫩,當(dāng)即心急如焚喊道:“嬌娘,不要!”

“寧郎,若有來生,奴家愿與你再續(xù)今緣。”

衛(wèi)嬌娘閉上眼縱身一躍,跳入這深不見底的谷崖中,天空中響徹撕心裂肺的悲苦嗷嚎:“嬌娘——”。

“嗚嗚嗚——”

寧采君癱坐在山崖上,心如死灰,他怔怔地看著黑不見底的懸崖,耳邊傳來呼呼獵風(fēng),有那么一刻他也想跳下去,殉情而去。

“不,我不能死!”

“我要活著,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寧采君跪倒在地,雙拳拼命的捶打土地,任憑兩手滿是鮮血直流。

黑夜嗚咽,在這漫卷荒蕪的四野,寒風(fēng)如刀,痛徹心扉。

恍惚間,書生的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寧采君,你覺得我像不像人!”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一只學(xué)人走路的黃鼠精出現(xiàn)。

它就是早前一直追問寧采君,“我像仙還是像神”的那位妖物,直到見到張陵一身純陽仙力,往那一站渾身金光大作,晃的它睜不開眼時,這黃鼠精才知曉仙神不可辱,亦無一步登天,一蹴而就之事。

如此便收斂很多,感悟也頗多,它需要先得道,而后再去摸索成仙之路。

首先得道第一步,就是要討得寧采君的口封!

曾經(jīng)有位豹仙替這黃鼠狼算過一卦,其與寧采君有莫大因果,遂以它一路糾纏尾隨。

此間這書生渾身戾氣,如同墮入魔道,雙眼血紅,滿目猙獰,完全沒有一絲人的樣子。

書生站起身,指著黃鼠精,咧嘴露出森然的笑容:“像人!像極了人!”

一言出,黃鼠精周遭妖氣彌漫,閃爍詭異的暗光,它化成一個賊眉鼠眼的老道,竊喜的摸摸胡須和頭發(fā),兩顆眼睛滴溜溜的左顧右盼,得意洋洋的端詳自己的衣服。

“你為本道口封,從此榮辱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本道都會力所能及幫助你!”

黃鼠精自稱“本道”,卻不敢稱“本大仙”,儼然是之前被張陵給嚇出心理陰影,它再也不敢胡亂提什么“仙神”二字,恐惹來殺生之禍。

北風(fēng)呼嘯如刮骨刀刃斬在寧采君身上,可如今他再也感受不到這凜冽的寒意。

這寒意遠(yuǎn)不及人心的惡!

唯有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憤在這一刻噴涌而出。

“能不能復(fù)活嬌娘?”

這是寧采君最迫切的愿望,令他失望的是,黃鼠精搖搖頭,直言那女子早已粉身碎骨,尸體無存,神魂也被路過的冥府鬼差拘走,沒有任何挽救之法。

書生默然,隨后轉(zhuǎn)身走向山的另一條路。

“你要去哪?”身后的黃鼠精追問道。

“去京城,考功名!”

“我要進(jìn)士三甲,狀元及第,一步登天!”

漆黑的夜如同猛獸蟄伏,靜靜地注視大地生靈,蓄勢待發(fā)。

書生身姿挺拔,大步流星,在路過某處高崖時遙看燈火通明的永寧郡。

雙眼閃過孤冷的目光,殺機(jī)畢露。

“待我三年后歸來,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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